蛌與此同時,數(shù)百里外的橫山腳下。
趙軒剛剛整編完的大軍,正安營扎寨。
營地里熱火朝天,伙夫們煮著大鍋的肉湯,香氣四溢。
校場上,羅成正扯著他那破鑼嗓子,操練著那四千名新兵。
“都他娘的給老子跑快點!沒吃飯嗎?跑得比娘們還慢!”
“最后那幾個,晚上別想吃肉!”
一個新兵腳下拌蒜,摔了個狗吃屎。
羅成大步流星過去,一腳踹在他屁股上,罵罵咧咧:“站起來!是爺們兒就別趴著!”
那新兵不敢言語,灰頭土臉地爬起來,咬著牙繼續(xù)跑。
中軍大帳內(nèi),趙軒、傅青山、韓江幾人正圍著一張巨大的輿圖。
韓江的手指在地圖上劃過:“王爺,翻過這座橫山,再行兩百里,便進入和涼州毗鄰的甘州地界?!?/p>
“甘州總督謝文景,統(tǒng)領(lǐng)一地軍政,這些年功績卓著,朝野稱贊?!?/p>
“不過,據(jù)說此人是二皇子的親表叔。”
“此行,恐怕不會太平??!”
趙軒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地圖上“甘州”二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哦?光天化日之下,他甘州總督,還敢為難我堂堂涼州王不成?”
他抬起頭,眼中精光一閃。
“傳令下去,大軍休整一日,補充給養(yǎng)?!?/p>
“明日一早,全速前進!”
“本王,正好要去見見一下這位謝總督,會會這個鄰居?!?/p>
橫山過后,地勢豁然開朗。
連綿的群山被拋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一望無際的蒼茫原野。
風中帶著沙土的味道,天空也顯得愈發(fā)高遠。
大軍行進的隊列拉得很長,新兵們的好奇與興奮,在連日的急行軍中早已消磨殆盡。
只剩下麻木的腳步和對前方繁華城池的渴望。
“都他娘的給老子打起精神來!”
羅成騎著馬在隊列旁來回馳騁,破鑼似的嗓子吼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前面就是甘州城,有肉吃有酒喝!”
“誰敢給老子耷拉著臉,晚上就啃干糧!”
話音未落,大地突然開始輕微地顫動。
“全軍戒備!”傅青山一聲令下,緊急吹響的軍號聲,瞬間壓過了所有雜音。
最前方的一萬京營銳士,幾乎在瞬間便停下腳步,盾牌前移,長刀出鞘,動作整齊劃一,沒有一絲慌亂。
后方的四千新兵則是一陣騷動,但看到前方老兵們的鎮(zhèn)定,又被各級軍官連踢帶罵地呵斥著,總算沒有亂了陣腳。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遠方的地平線。
一條黑線正在迅速擴大,卷起漫天煙塵,馬蹄轟鳴之聲由遠及近,仿佛擂動的戰(zhàn)鼓,沉重地敲在每個人的心上。
黑線越來越近,已經(jīng)能看清那是一支騎兵,清一色的黑色盔甲,手持長槊,馬腹側(cè)掛著彎刀,氣勢彪悍,殺氣騰騰。
粗略一數(shù),不下五千騎。
這支騎兵并未直接發(fā)起沖鋒,而是在距離趙軒大軍一箭之地外勒住戰(zhàn)馬。
鐵蹄踏地,整齊劃一,卷起的煙塵幾乎遮蔽了天日。
一股無形的壓力撲面而來。
慕容煙手已按在劍柄上,鳳目微瞇。
這些騎兵,無論是裝備還是氣勢,都遠非山賊流寇可比,分明是久經(jīng)沙場的邊軍精銳。
一名身穿紫袍,體態(tài)雄壯的中年將領(lǐng)縱馬而出,身后跟著幾名親衛(wèi)。
他離著老遠便翻身下馬,大步走來,臉上堆著豪爽的笑容,聲音洪亮如鐘:“可是涼州王殿下當面?”
“下官甘州總督謝文景,聽聞殿下大駕光臨,特來迎接,有失遠迎,還望殿下恕罪!”
趙軒坐在馬上,紋絲未動,只是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傅青山和韓江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二皇子的親表叔,帶著五千鐵騎出城“迎接”,這陣仗,可不像是歡迎,倒更像是示威。
“原來是謝總督!”趙軒這才慢悠悠地下了馬,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本王奉旨就藩,途徑貴地,不敢勞煩總督大人親迎?!?/p>
“哪里的話!”謝文景大笑,走上前來,眼神在趙軒身后那一萬多軍容不整的大軍上掃過,尤其是在那些面黃肌瘦的新兵臉上多停留了片刻,眼底閃過一絲輕蔑。
“殿下一路辛苦,為我大盛鎮(zhèn)守西陲,謝某身為甘州父母官,理當盡一番地主之誼!”
他一揮手,指向身后那片黑壓壓的騎兵,語氣中滿是自得:“殿下,請看我這甘州鐵騎如何?”
“這些可都是跟著謝某,在北邊跟蠻子真刀真槍拼殺出來的漢子!”
“雖比不得京營天兵,但在咱們這西北地界,也算是一把好刀!”
趙軒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嗯,不錯,看著是挺唬人的。”
這不咸不淡的評價讓謝文景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身后一名年輕氣盛的校尉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對著趙軒拱了拱手,語氣卻帶著挑釁:“末將聽聞王爺在京中發(fā)明了神兵利器,連黑風口數(shù)千匪寇都栽了跟頭?!?/p>
“只是不知,王爺那寶貝,比起我等手中這飲了十幾年蠻子血的戰(zhàn)刀,究竟哪個更鋒利些?”
此言一出,他身后的甘州騎兵們發(fā)出一陣低低的哄笑,看著趙軒一行人的眼神充滿了審視和不屑。
羅成那火爆脾氣當場就要發(fā)作,卻被趙軒一個眼神制止了。
趙軒看向那名校尉,非但沒生氣,反而笑了起來:“這位將軍說笑了?!?/p>
“本王那些,不過是些投機取巧的小玩意兒,難登大雅之堂,主要還是靠人多嚇唬人?!?/p>
“哪能跟謝總督麾下這些百戰(zhàn)精銳相提并論?”
趙軒這番自降身價的話,讓謝文景和他身后的甘州將校們臉上,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那名挑釁的校尉謝峰,更是得意,剛要再開口擠兌幾句,卻被趙軒抬手打斷。
“不過……”趙軒話鋒一轉(zhuǎn),臉上依舊是那副人畜無害的笑容。
“本王這些小玩意兒,雖然上不得臺面,但勝在新奇有趣?!?/p>
“大家相聚不易,不如就請總督大人和諸位將軍,看個樂子,評鑒一二,如何?”
謝文景哈哈一笑,做了個請的手勢:“殿下有此雅興,我等自然樂于奉陪?!?/p>
他倒要看看,這個紈绔王爺能玩出什么花樣。
趙軒沒再看他,只是朝身后淡淡地喊了一聲:“慕容將軍?!?/p>
“在!”慕容煙策馬而出,英姿颯爽。
她心里也憋著一股勁,趙軒這番示弱讓她很是不爽,但她更清楚,這男人絕不會做無用功。
趙軒指了指她背上那把造型奇特的復(fù)合弓:“二百步外,隨便找個靶子,給謝總督和甘州城的弟兄們見識一下?!?/p>
什么?
二百步?!
此言一出,甘州騎兵那邊頓時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嗤笑聲。
二百步,尋常強弓能把箭射到就不錯了,還想命中?
更別提什么殺傷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