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軒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里沒有半分動容,反而充滿了譏諷。
“一人抵命,全家無辜?”趙軒雙眼微瞇,冷哼一聲。
“陸家主,你未免太天真了?!?/p>
“以為這是在菜市場,可以跟本王隨便討價還價嗎?”
他聲音一沉,冷冽如冰:“你陸家盤踞青州,魚肉百姓,逼良為娼,放印子錢,哪一樁哪一件,不是罄竹難書?”
“黑風(fēng)口派人截殺本王,更是你陸氏一族的共同決議?!?/p>
“現(xiàn)在想讓本王放過他們?你陸家,也配?”
陸青源的哭嚎聲戛然而止,他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恐。
他沒想到,趙軒竟是要趕盡殺絕!
“不……王爺,你不能……”
“來人!”趙軒懶得再聽他廢話,直接擺了擺手,“拖下去,好生看管?!?/p>
“明日午時,于涼州菜市口,凌遲處死,以儆效尤?!?/p>
“不!!”陸青源發(fā)出一聲凄厲到變了調(diào)的慘叫,他拼命掙扎,卻被兩名如狼似虎的親衛(wèi)死死按住,嘴里塞上破布,像拖死狗一樣拖了出去。
那雙圓睜的眼睛里,滿是恐懼和無盡的悔恨。
前廳里,再次恢復(fù)了安靜。
趙軒的目光,終于落在了最后一個人的身上。
魏嫣然!
她從始至終都跪在那里,一動不動。
只是那雙眼睛,像淬了毒的冰棱,死死地釘在趙軒身上,那股刻骨的恨意,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
趙軒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與她平視。
“還想殺我報仇嗎?”他問。
“想!”魏嫣然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
“你這奸賊,害死我兄長,讓我魏家家破人亡?!?/p>
“此仇不共戴天,我就是化作厲鬼,也絕不會放過你!”
“你兄長?”趙軒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魏坤身為北城門守備校尉,卻玩忽職守,意圖謀害本王,死有余辜?!?/p>
“本王在城門之外,不過是被逼反擊?!?/p>
“怎么到了你嘴里,倒成了本王的錯了?”
“強詞奪理!”魏嫣然冷笑,“若不是你咄咄逼人,我兄長豈會落得如此下場?”
“你這劊子手,屠夫!”
趙軒搖了搖頭,似乎有些意興闌珊。他站起身,負(fù)手而立,換了個話題。
“本王確實殺了很多人……但本王剛剛在北境,親手?jǐn)貧⒘藬?shù)萬大蒙鐵騎,搗毀了他們的王庭?!?/p>
“因為本王,大盛北境成千上萬的百姓,可以免遭屠戮,他們的妻女,不用淪為異族的玩物?!?/p>
“而你,魏嫣然,你的眼里,難道就只有你一家的恩仇,看不到這天下萬民嗎?”
他本以為這番話,多少能動搖對方分毫。
誰知,魏嫣然聽完,臉上的譏諷之色更濃了。
竟面露鄙夷地看著趙軒。
“說得冠冕堂皇。趙軒,你少拿這些大道理來惡心我!”
“你殺人,不過是為了你自己的權(quán)勢!你救人,也只是為了收買人心!”
“你這種人,比那些明刀明槍的惡匪,更加虛偽,更加令人作嘔!”
趙軒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慢慢斂去。
沉默片刻,最后,無奈長嘆。
“也罷?!?/p>
他知道,自己和這個女人,永遠(yuǎn)也說不到一塊兒去。
她的世界,已經(jīng)隨著魏家的覆滅,一同崩塌了。
剩下的,只有仇恨這根柱子,支撐著她活下去。
趙軒轉(zhuǎn)身,對孟虎道:“讓人取一條白綾來。”
魏嫣然的身體微微一震,但眼神中的恨意,卻絲毫未減。
孟虎很快取來一條三尺白綾。
趙軒接過,親自遞到魏嫣然面前。
“本王賜你一死,給你個體面?!?/p>
“念在你身為女子,千里復(fù)仇,不懼生死的份上,本王會派人收斂你的尸身,送回京城,與你的家人合葬?!?/p>
他看著魏嫣然那雙依舊燃燒著仇恨火焰的眼睛,緩緩說道:
“不管你今后是變成厲鬼,還是投胎轉(zhuǎn)世,想找本王報仇,隨時恭候?!?/p>
“本王,就在這涼州等著你。”
“因為,我趙軒做事,俯仰無愧于天地,從不懼任何人報復(fù)!”
“況且,就算我有愧,但寧教我負(fù)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fù)我!”
“想殺我,盡管放馬過來便是!”
魏嫣然睜大雙眼,嬌軀巨震,雙眸中閃過一抹茫然神色。
難道,這趙軒之前說的都是真的?
……
翌日上午,涼州書院。
這里本是前朝一位大儒講學(xué)的舊址,如今被趙軒征用,修葺一新,成了涼州官吏進(jìn)修和培養(yǎng)人才的核心所在。
今日,書院內(nèi)最大的禮堂早已是人滿為患,水泄不通。
上首的位置,軍師諸葛明輕搖羽扇,雙目微闔,似在養(yǎng)神,但微微翹起的嘴角卻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期待。
宋濂、李崇、王珪等一眾昨日在場的文官干吏,個個正襟危坐,神情肅穆,手中早已備好了紙筆。
在他們身后,是黑壓壓的人群,有聞訊趕來的本地士子,也有軍器監(jiān)、工坊里被特許前來聽講的頂尖匠人。
這些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臉上寫滿了好奇與激動。
都在猜測那位神威赫赫的王爺,將要宣講何等驚世駭俗的“皇家秘術(shù)”。
更令人稱奇的是,在人群的另一側(cè),孟虎、傅青山、李乘風(fēng)、謝峰等一眾軍中悍將,竟也甲胄在身,抱著胳膊,像一尊尊鐵塔般杵在那里,擺明了是來湊熱鬧的。
而在最前排的特設(shè)席位上,慕容煙與明月公主并肩而坐,兩雙美目中,同樣閃爍著濃濃的好奇。
“你說,他到底要講什么?”慕容煙忍不住低聲問明月。
明月?lián)u了搖頭,目光復(fù)雜地望著空無一人的講臺:“不知道,但殿下他總能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事。”
辰時正,趙軒在一眾親衛(wèi)的簇?fù)硐?,?zhǔn)時步入禮堂。
他今日未穿王袍,只著一身簡單的黑色勁裝,顯得干練而精神。
隨著他的出現(xiàn),原本嘈雜的禮堂瞬間鴉雀無聲,上千道目光齊刷刷地匯聚在他身上,充滿了敬畏與狂熱。
趙軒走到講臺中央,沒有半句廢話,開門見山:“今日請諸位來,不談經(jīng)義,不論文采,只講一門學(xué)問——格物?!?/p>
他打了個響指,身后立刻有兩名親衛(wèi)抬上來一個巨大的孔明燈。
“諸位請看,此物為何能飛上天?”
眾人面面相覷,這不是什么稀罕物,逢年過節(jié),尋常百姓都會放上幾個為全家許愿。
一位本地的老秀才站起身,躬身答道:“回王爺,此乃燈內(nèi)之火,得陽氣而升,故能上浮于天?!?/p>
這番解釋引來一片附和之聲,陽升陰降,本就是世人皆知的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