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笑容僵在臉上,伸出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在無數(shù)軍民的注視下,只覺得一張老臉火辣辣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周圍的百姓和士兵們看著這一幕,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誰不知道,當(dāng)初正是這幾位大人,在總督府里把王爺罵得狗血淋頭,斷言王爺是千古罪人。
現(xiàn)在想來套近乎?
晚了!
熱鬧的歡迎儀式過后,趙軒在總督府與傅青山等一眾將領(lǐng)商議后續(xù)事宜,直到日頭偏西,才仿佛剛剛想起什么似的,對親衛(wèi)吩咐了一句。
“哦,對了,讓那三位欽差大人過來吧。”
總督府,議事廳內(nèi)。
錢鐘、孫立、王甫三人正襟危坐,如坐針氈。
他們已經(jīng)被晾在這里足足兩個時辰,連口熱茶都沒人給上。
腳步聲響起,趙軒龍行虎步地走了進(jìn)來,直接坐上了主位。
他沒有看三人,而是自顧自地端起桌上的茶,輕輕吹了吹。
廳內(nèi)的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最終,還是戶部侍郎出身的錢鐘臉皮最厚,他站起身,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躬身行禮。
“王爺,此番您率軍北伐,奇襲王庭,破大蒙,揚(yáng)我大盛國威,實(shí)乃不世之功!”
“下官等人,之前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還望王爺恕罪!”
說著,他竟是“撲通”一聲,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孫立和王甫見狀,哪還敢坐著,也連忙跟著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我等有罪!請王爺責(zé)罰!”
趙軒慢條斯理地喝了口茶,這才將目光投向跪在下面的三人,眼神里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看三只無關(guān)緊要的螻蟻。
當(dāng)啷!
隨即,他放下茶杯,發(fā)出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廳內(nèi)顯得格外刺耳。
“本王記得,幾位大人當(dāng)初說,本王不仁不智,不忠不孝,乃千古罪人?!?/p>
他的語氣平淡,卻像一記記重錘,狠狠砸在三人的心口上。
三人頓時汗如雨下,臉色煞白,頭埋得更低了。
“臣……臣等胡言亂語!”
“王爺雄才大略,算無遺策,我等鼠目寸光,豈能窺得王爺胸中丘壑之萬一!”
錢鐘的聲音都在發(fā)顫。
另外兩人也拼命附和,生怕趙軒一聲令下,門外涌進(jìn)來幾百刀斧手。
趙軒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譏諷。
“起來吧?!?/p>
三人聞言,如蒙大赦,顫巍巍地站起身。
“本王沒時間跟你們計較這些。”
“圣旨還在你們手上吧?”
“拿來,宣讀一下,本王聽聽父皇還有什么指示?!?/p>
他靠在椅背上,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
那份當(dāng)初被他們當(dāng)做尚方寶劍的圣旨,此刻卻成了燙手的山芋。
錢鐘哆哆嗦嗦地從懷中掏出圣旨,展開,清了清嗓子,卻怎么也念不出口。
那上面寫的,可都是申飭趙軒,甚至要將其革職查辦的內(nèi)容。
現(xiàn)在念出來,不是自己找死嗎?
看著他那副窘迫的模樣,趙軒終于忍不住輕笑出聲。
“怎么,不敢念了?”
他站起身,走到三人面前,一把奪過圣旨,看也不看,隨手扔在了桌上。
“回去告訴京城里那些人,我涼州的事,我趙軒自己說了算?!?/p>
“至于你們?nèi)齻€……”趙軒的目光陡然變冷,“功過自有父皇評說?!?/p>
“在我涼州,就老老實(shí)實(shí)待著,少給我動那些不該有的心思。”
“否則,大蒙的那些人頭,就是你們的下場?!?/p>
三人嚇得魂飛魄散,再次跪倒在地,連聲稱是,再也不敢有絲毫僥幸之心。
總督府的議事廳內(nèi),三位欽差大臣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惡鬼在追。
趙軒看著他們狼狽的背影,嘴角那絲冷漠的譏諷才緩緩收起,重新坐回主位,端起那杯已經(jīng)半涼的茶水,神情恢復(fù)了慣有的平靜。
他需要的,是聽話的狗,而不是總想反咬主人的狼。
“王爺?!?/p>
門外傳來一道恭敬的聲音,打斷了趙軒的思緒。
只見一名身穿儒衫,須發(fā)皆白的老者,帶著七八個同樣作書生打扮的中年人,快步走了進(jìn)來。
這些人,正是當(dāng)初趙軒半哄半騙,從京城那個人才凋敝的泥潭里挖來的文官班底。
他們不像武將那般煞氣騰騰,也不像那三位欽差一樣滿身官油子氣,反而個個眼中有光,面帶風(fēng)塵,袖口和衣擺上還沾著些許墨跡與塵土,透著一股子埋頭苦干的實(shí)誠勁。
為首的老者叫宋濂,前朝的翰林學(xué)士,學(xué)問高深,卻因脾氣耿直,被排擠了半輩子,最后被趙軒一封親筆信請到了這苦寒之地。
“宋老先生,諸位,不必多禮?!壁w軒站起身,對這些真正的干吏,他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本王離城這些時日,城中諸事,有勞各位了?!?/p>
宋濂撫了撫花白的胡須,老臉上滿是興奮的紅光,他身后的幾人更是激動得搓著手,一副急于獻(xiàn)寶的模樣。
“王爺,您快別這么說!我等在京城蹉跎半生,空有一腔抱負(fù),卻只能每日修書撰史,粉飾太平?!?/p>
“來了涼州,才知曉,什么叫真正的經(jīng)世致用!”
宋濂一擺手,他身后一個身材微胖、管著工坊的中年官員立刻上前一步,從懷里寶貝似的掏出一塊灰不溜秋、疙疙瘩瘩的石塊。
“王爺!您看!”那官員將石塊高高舉起,聲音都在發(fā)顫。
“水泥!是您之前提點(diǎn)過的神器水泥!”
“現(xiàn)在,它成了!”
“按照您給的圖紙和配方,咱們的水泥坊,終于燒出了第一批合格的水泥!”
他獻(xiàn)寶一樣將那石塊遞到趙軒面前。
“我們試著在城西鋪了一小段路,干透了之后,拿十幾頭牛拉著最重的石碾子在上面來回碾……”
“您猜怎么著?連道白印子都沒有!”
“傅將軍知道了,眼睛都紅了,天天派人來催,問什么時候能用水泥加固城墻和箭樓!”
趙軒接過那塊堅硬的水泥,用手指敲了敲,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他笑了,這玩意兒,可比單純的勝利更能讓他感到滿足。
“好!太好了!”他重重夸獎道,“告訴傅青山,別急?!?/p>
“等產(chǎn)量上來了,本王要把整個涼州城,都給他修成一座銅墻鐵壁!”
另一個負(fù)責(zé)城建規(guī)劃的瘦高官員,也搶著上前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