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羅旭的表情,李老板笑了笑,旋即拄拐走回了桌前,坐了下來。
“小伙子,喝杯茶?”
羅旭聞言有些意外,和肖凌柯對視了一眼,便點點頭,也坐了過去。
“剛一進(jìn)門就聞見您這茶香了。”
說話間,羅旭注意到桌面上的名片盒,里面名片上印著三個大字,李行之。
應(yīng)該便是李老板的名字了。
李行之點頭而笑:“今年的碧螺春,你們不是滬上的吧?”
羅旭微笑道:“天州過來的?!?/p>
“哦?好地方,天州人懂玩兒。”
李行之一邊沏茶,一邊說道。
同時,他又從旁邊取了四個白瓷茶杯,依次倒上,示意幾人喝茶。
“您抬舉,如今天州經(jīng)濟可比不得滬上?!绷_旭連忙接過一杯茶,說道。
李行之?dāng)[了擺手:“跟經(jīng)濟沒有的關(guān)系,經(jīng)濟再好,也沒進(jìn)老百姓口袋里啊,工資高了,物價也會跟著漲的呀?更何況,滬上也有農(nóng)村,也有幾代人擠著弄堂住,弄堂曉得吧?哎呀,總之有錢人多,窮人一樣也很多!”
一聽這話,羅旭幾人都是笑了出來。
沒想到這李老板一把年紀(jì)了,倒是通透。
李行之自己也是笑了笑:“我們一家子都是老古板,我的父親喜歡聽京劇,麒麟童曉得吧?”
羅旭點了點頭:“您說的是唱老生的周大師!”
“對的呀,小伙子懂得蠻多,但是我父親以前每次去天州,都要聽?wèi)?,感受那里的氣氛,還說那里的人很松弛,很安逸,后來我去了幾次,果然是真的,我在天州還有朋友的!”
李行之說著,緩緩揚起頭,似是回憶起年輕往事,竟露出一抹笑意。
“喲?您還去過天州吶!”
“當(dāng)然,我記得我的朋友帶我喝茶,聽相聲,我是可以聽得懂的,很幽默,現(xiàn)在的相聲沒有以前的味道了,不好笑!”
李行之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對了小伙子,怎么稱呼?”
“羅旭!”
羅旭點點頭,旋即又摸了摸手邊的儲秀宮釉里紅大盤:“李老板,我不太明白,您這物件兒上拍,可能不止八百萬,拿著這么硬的貨,您應(yīng)該不愁賣才對,怎么還讓我講價?”
“哦喲,我腿腳也不方便伐,搞了一輩子古玩,就想踏踏實實退個休,搞拍賣,年紀(jì)大了搞不來伐!”
李行之訕訕一笑,連連擺手。
羅旭聽得出,這李老板并不是有錢不賺,而是真活明白了。
有錢賺,誰不賺?這大盤要是上拍,八百萬打底還差不多。
但搞了一輩子古玩的人,還真就有可能看開了。
包括古玩熱的那些年,一家古玩店進(jìn)進(jìn)出出,誰也不少賺,可說來說去,他們的情感都在物件兒上,到現(xiàn)在奔七十了,身體還不是很好,你讓他為了一個物件兒東奔西跑,他還真有可能不想這么干!
“那您還真打算把這一屋子物件兒全出了,然后退休?”羅旭道。
李行之一笑:“要是這樣,那就是我的夢想嘍,我也想過,留下幾件最喜歡的帶進(jìn)棺材,然后把店盤出去!”
聽到這話,羅旭心里不禁有些震撼。
幾代古玩人,現(xiàn)在能有這種想法,想必心中也是滿滿的無奈。
看著李行之臉上卻依舊帶著笑容,羅旭不禁想起了柳爺。
當(dāng)初柳知泉若不是沒了辦法,又怎么舍得把開了幾十年的益致誠關(guān)門?
想到這里,羅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想摸摸口袋拿支煙,卻最終又把手縮了回來。
畢竟這屋子里茶香悠然,或許老人家并不喜煙味。
可誰知李行之卻似乎注意到了羅旭這個動作,微微一笑,從一旁小方茶幾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包中華煙,放在了桌子上。
“抽煙嗎?”
“嗯?”
羅旭只覺意外,笑了笑:“李老板您也抽煙?我看您這店里一點煙味都沒有,還以為您不抽了?!?/p>
李行之一笑,拿出幾根分別遞給了幾人,除了肖凌柯,都接了一根。
而他自己也拿出一根點燃抽了一口,卻并未往里吸。
“我不會抽煙,就抽個味道,偶爾一個人的時候會點一根,解解悶?!?/p>
羅旭點了點頭,心說這老頭兒有情調(diào)。
自從進(jìn)古玩城,他一直就沒抽,這會兒還真有點憋得慌,抽上一口……便舒服多了。
同時,他四處又看了一眼:“您這一屋子物件兒,想要把店盤出去,恐怕不太容易啊?!?/p>
李行之點點頭:“這是肯定的,不過錢還好說,現(xiàn)在店里沒太多精品了,前幾年官窯都賣得差不多了,僅剩幾件也不值什么錢,所以其實也沒打算多要,四千多萬就可以的?!?/p>
噗!
聽到這個數(shù),徐文斌和于雷幾乎是一個反應(yīng)。
四千多萬還沒多要?
估摸著他們幾輩子也攢不夠這么多錢。
不過羅旭和肖凌柯卻覺得合理。
首先滬上這地界租金也高,再加上這一屋子物件兒,玉器、瓷器、銅器和字畫品類很全,前提如果都是老的話,哪怕沒有一件官窯,這幾千個物件兒少說也能值個兩千萬以上了。
更別提他手里的儲秀宮大盤就是個典型御窯物件兒,加之保存精美,按八百萬算,這個店等于也就是三千多萬盤下來。
不敢說撿漏,但物件兒的價值加上租金,至少應(yīng)該是公道價,雙方不虧的。
就在羅旭四處打量著店里的物件兒時,他突然發(fā)現(xiàn)店里的一角,堆放著不少紙箱、木箱,還有一些畫卷和兩個青花卷缸。
而在這些物件兒后面……似乎還有件木器。
看那大小,像是屏風(fēng)一類的。
雖然露出不多,但僅憑露出那一小塊羅旭便可看到屏風(fēng)是紫檀的,那屏風(fēng)如果底下沒有墊東西,目測應(yīng)該是一米五左右高,是個賞屏。
從露出的部分不難看到精致的雕工,只不過那雕刻稍顯奇怪,在云紋間竟有一兩處單簇花紋,這倒是不常見。
而且隱約在擋住的部分,可以看到幾處尖利雕刻,像是……爪子!
最關(guān)鍵的是那些雕花邊緣,似乎是露出了點點玉石,如果沒看錯的話,那顏色像是和田青玉。
雖說青玉價值不比白玉、黃玉,但如果真是整塊內(nèi)嵌屏風(fēng),這料子尺寸也是實屬罕見了!
看到這些,羅旭眼珠子一轉(zhuǎn),看了看李行之,又看了看肖凌柯,發(fā)現(xiàn)他們并沒注意自己,便若無其事地起身,假裝溜達(dá)了起來。
隨意走了幾步,他便接近了那一堆物件兒,離近之后,那屏風(fēng)雖然依舊被遮擋,但卻更加清晰了,那屏風(fēng)里的確鑲嵌了一整塊和田青玉板!
此刻再看外沿木質(zhì)雕工,簡直巧奪天工,霸氣而細(xì)膩,云紋、單簇花紋,還有那爪子!
羅旭盯著幾個爪子尖看了看,一、二、三……
只露出三個爪?
這是……蟒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