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瑤的心腹織云找到她時,她正和蘇燕婉幾人在金縷齋門口吵得不可開交。
貴女體面盡失。
織云頓感不妙。
她回來時,侯夫人拖著病體千叮嚀萬囑咐讓小姐不可再同往常那般任性,務必要在侯爺面前維持貴女知書達理,沉穩(wěn)干練的一面。
如此,大小姐才有可能拿到全部掌家權。
可現在……
眼見謝瑾瑤說不過,又要動手,織云忙攔住她,低聲將侯夫人的話轉告給謝瑾瑤。
謝瑾瑤被憤怒沖走的理智,這才稍稍回轉了些。
“哼,我懶得再與你計較,日后再讓我聽到你胡言亂語,我便請父親問問兵部侍郎是如何教女兒的,竟將你教得這般長舌。”
她會聽母親的話,可她是受不得委屈的人,沒吵贏,就想用父親的官職壓蘇燕婉一頭。
只有這樣,她心里的氣才能順暢些。
但蘇燕婉一個未出閣的女子,怎甘心落下一個長舌婦的名聲。
“謝云舟的事,京城都傳遍了,我不過是見你帶著面紗出來,有些反常,就好奇問了句,你卻朝我動鞭子。
所謂空穴不來風,你這樣惱羞成怒,恰恰說明你心虛。”
她掩面哭泣,嬌嬌弱弱,一副被謝瑾瑤欺負了的委屈樣子。
“自己家人做出那樣的丑事,不去反省自身,反而在外行兇,是何道理?!?/p>
謝瑾瑤氣極。
分明是蘇燕婉這個賤人先挑釁她,如今卻倒打一耙,她恨不得用鞭子抽死她。
偏這個時候葉楨出來打圓場,“好了,莫要再吵了,回家吧……”
“都怪你?!?/p>
謝瑾瑤見不得她這副老好人的模樣,用力推開她。
若不是葉楨,蘇燕婉怎么會認出她,又怎會有現在的事。
葉楨被推得一個踉蹌,像是要摔倒,朝露及時扶住她。
朝露沒想到葉楨說的是真的,跟在少夫人身邊,真的需要打架。
她痛恨謝瑾瑤,因而擼起袖子怒目擋在葉楨面前,壯著膽子道,“你要打架,我不怕你?!?/p>
侯府的主子這樣兇,大哥往日在侯府還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她沒打過架,但今日若是能揍到謝瑾瑤,就算死也值了。
謝瑾瑤見一個落魄丫頭都敢和自己叫囂,加之剛剛婢女試探沒成功,她鞭子一揮,就向朝露和葉楨打去。
“混賬!”
一聲暴喝響起,忠勇侯抓住了鞭子。
葉楨護在朝露身后的手悄然放下,她老遠便看見忠勇侯朝這邊過來,故而才去勸誡謝瑾瑤。
她清楚謝瑾瑤的性子,必定會遷怒于她,而后侯爺就能看到她被謝瑾瑤打的場景。
這種招數侯夫人慣來愛使,葉楨學以致用用在她女兒身上,也算以牙還牙了。
倒是沒想到朝露這樣虎,葉楨自不能讓她挨打。
忠勇侯沉著臉問謝瑾瑤,“你在做什么?”
昨日在府中對嫂子動手,嘴上說悔改,今日卻又在外頭打葉楨。
還與人當街吵架,堂堂侯府千金竟似鄉(xiāng)間潑婦。
這些年,柳氏究竟是如何教導孩子的。
忠勇侯臉色難看至極。
謝瑾瑤雖察覺挽星離開,但她沒想挽星竟敢找忠勇侯過來。
往日這些事母親都是竭力瞞著父親,故而她的意識里父親從來不會管這些。
沒想到他竟然來了。
被抓個現場,謝瑾瑤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倒是織云反應很快,“侯爺,小姐今日來此是為給少夫人買禮物,不想被蘇姑娘幾人刁難。
小姐維護侯府聲譽,這才與對方爭辯起來。”
謝瑾瑤亦回神,“是啊,父親,蘇燕婉她們百般嘲諷,惡意挑釁,絲毫不將侯府放在眼里。
女兒身為侯府嫡小姐,怎能任由侯府尊嚴被踐踏?!?/p>
無須她細述,忠勇侯也能猜到蘇燕婉他們說了什么,無非是謝云舟的事。
他轉身看向蘇燕婉幾人,“蘇姑娘,本侯早已確認,那人并非我兒云舟。
而是易容成我兒,妄圖行騙我侯府的江湖騙子。
若你有疑慮,本侯可請令尊帶蘇姑娘前往莊子,挖出那尸體,給蘇姑娘看個明白?!?/p>
他嘴上對親隨說不必在意,心里又怎會當真不在意。
人活臉樹活皮,若非他有戰(zhàn)功加持,這些口水就能淹了侯府。
何況,外人每次議論,都是在喚醒他的喪子之痛。
蘇燕婉敢和謝瑾瑤爭吵,卻沒膽色在忠勇侯面前說什么,更不敢去挖什么尸體。
只得賠禮說自己關心則亂,而后尋了理由離開。
忠勇侯自持身份,不會同姑娘家為難,但心里打定主意,要敲打敲打她們的父親。
孩子不聽話,他往后會多加教導,卻由不得外人欺負,自然,若女兒主動欺負人,他亦不會輕饒。
忠勇侯橫了謝瑾瑤一眼,“回府?!?/p>
進了侯府大門,葉楨道歉,“父親,對不起,我今日不該出門,也沒能處理好此事?!?/p>
謝瑾瑤路上得了織云提點,委屈道,“二嫂,我好心想給你挑頭面首飾,作為賠罪。
又不知你喜歡什么樣的,想著讓你自己選,可你進了金縷齋,那里頭不少京城貴女,我不愿聽他們的閑言碎語,就在門口等你出來,我們再去換個店。
但我等了大半日都不見你出來,又渴又餓,結果你一出現就喊我名字。
你明明看見我戴了面紗,便知我是不想被別人認出,最后鬧成這個結果。
二嫂,你是不是還記恨我,故意想讓我出丑,可我們是一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忠勇侯亦看了過來。
葉楨平靜道,“瑾瑤誤會了,我們往日不曾一同出過門,所以我不清楚你平日出門是否戴面紗。”
謝瑾瑤一噎,缺失她以前嫌葉楨丟臉,從不愿與她多接觸。
葉楨繼續(xù)道,“我幼時時常被附近的孩子罵做煞星,薄命鬼。
起初我與他們爭辯,可我發(fā)現我越爭辯,他們罵得越起勁。
后來我意識到什么時候出生,生在什么樣的家族并非我能決定。
我自證只會給他們添樂趣,不理會他們,專心過好自己的生活,時日一久他們也覺得沒意思。
流言就如同霧氣,只要陽光足夠強烈自會消散?!?/p>
她看向忠勇侯,“父親,兒媳并非有意。
兒媳只是覺得不該因非己之錯,彎了脊梁,兒媳無錯,便要堂堂正正走在日頭下。
但兒媳也有錯,錯在沒明白瑾瑤心思,錯在身為嫂子沒有引導好小姑子,兒媳往后會注意的?!?/p>
謝瑾瑤瞪圓了眼睛。
葉楨這是什么意思,她還想教導她?
她哪里來的臉面,正欲開罵,被織云扯了扯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