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又是一聲嘆,“且兒子讓霆舟查了,近日附近沒有需配冥婚的女子去世。
說不得作案之人是外地的,又不能鬧出大動靜,如此,想要找回來更難了?!?/p>
老夫人心里一咯噔。
附近沒有需要配冥婚的?
那會不會是付江帶走了云舟的尸身?
他曾對云舟被埋莊子很不滿,難道是他沖動之下想給云舟換個地方?
忠勇侯盯著自己母親的反應(yīng),手指一點點蜷起,最后緊握成拳。
蠻奴感受到他身上釋放的殺意,看了過來。
不被親情牽絆時,忠勇侯保持武將特有的敏銳,察覺蠻奴的探究,他視線倏然轉(zhuǎn)向蠻奴。
蠻奴沒有防備,心下一慌,只得佯裝傻氣直直與忠勇侯對視。
“蠻奴不去找,蠻奴要保護老夫人。”
老夫人被蠻奴的話拉回神,她瞪忠勇侯,“她一個傻子,你還指望她去找?”
“兒子冤得很,是她盯著兒子,兒子以為她有話說。”
忠勇侯有些煩躁道,“兒子也是被這些糟心事給弄糊涂了,她一個只會吃喝的傻東西,能有什么正經(jīng)事?!?/p>
他站起身,“行了,母親好好休息吧,兒子過來也是同你說一聲,免得你不知情,日后再去莊子祭他。
若當真找不回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p>
“你這說的什么葷話,你可是忠勇侯,怎能連自己兒子的尸身都護不住,你就不怕列祖列宗怪罪?!?/p>
忠勇侯眉間生出戾氣。
“母親可知,霆舟曾同我說,若他戰(zhàn)死,不必送回京城大葬。
只需將他和戰(zhàn)士們一道埋在邊境,死后亡魂也要守護邊境。
他做兄長的有如此覺悟,云舟卻是自己走了歪路,才落得此下場?!?/p>
無人知道,他的長子,真正的鐵血男兒,和大淵千千萬萬個犧牲的將士們一起,幾年前被永遠留在了邊境。
沒有墳頭,沒有墓碑,只有巨大的坑穴,坑前的石塊上記載著他們乃大淵將士,以及犧牲的年月。
這也是他為何能狠心,隨便埋了謝云舟的原因。
老夫人不知他的痛楚,她急的是寶貝孫兒的去處,語氣也不好了。
“霆舟如今也會說場面話了,他是侯府世子,若真戰(zhàn)死,那是無上榮光,怎可能寂寂無名地被葬在外頭。
好了,我們不說霆舟,說云舟,你務(wù)必將他找回來,否則你別認我這個母親?!?/p>
忠勇侯似被嚇住了,忙返回老夫人身邊,哄勸道,“母親,兒子沒說不找,是不能大張旗鼓,這才讓你有個心理準備?!?/p>
他很是無奈,“若母親不信,兒子可指些人給母親親自找。”
找吧,他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有什么勢力。
老夫人打量他,見他眼底滿是血絲,很是憔悴,想著謝云舟尸身被偷,忠勇侯這做父親的心里定也不好受。
正欲軟和些,就聽得忠勇侯又道,“不過,母親,瑾瑤那里,您不能再派人去了。
您時常讓人送東西,那混賬以為是我心軟了,在馬場囂張得很。
兒子便將她送去了別地,請人好生教導(dǎo)一番,待她真正悔過了,就讓她跟母親前往青州,以后在青州尋個人家嫁了吧。”
老夫人又是一急,“青州哪有門當戶對的好姻緣?”
她的孫女怎能隨便嫁人。
“母親,她被柳氏慣壞了,做了許多錯事,兒子已不指望她在京城能嫁什么好人家。
侯府足夠榮耀了,也不需要靠兒女婚事給侯府添光。”
忠勇侯目光真誠,“母親,瑤兒是我唯一的女兒,這世間沒人比我更疼她。
兒子想給她找個能包容她,真心待她好的,家不家世的并不重要?!?/p>
老夫人還沒想到反駁的話呢,他又噼里啪啦道,“霆舟的婚事也不能再拖了。
兒子戎馬半生,除了霆舟,其余幾個孩子沒一個成器的,兒子實在挫敗。
想著等霆舟成了婚,兒子便奏請皇上,將這爵位傳給霆舟。
往后兒子便專心教養(yǎng)瀾舟和瑾瑤,也能有閑暇常伴母親左右,在母親跟前盡盡孝?!?/p>
“你才四十來歲,怎的就要讓霆舟襲爵?”
老夫人不淡定了,“霆舟還年輕,你何不多帶他幾年?”
忠勇侯卻很堅定。
“他已經(jīng)足夠出色了,這次大捷,他居首功,便是沒有我,這一仗有他在也會贏,做忠勇侯綽綽有余?!?/p>
老夫人手指掐進掌心,她不能讓謝霆舟承爵。
心里開始否了給謝霆舟娶妻的計劃,“霆舟的情況你也清楚,他那容貌還有名聲,想尋個好的并非易事。
但我畢竟是祖母,不會看著不管的,你先安心找云舟。
霆舟的事我會上心,只是我多年不曾在京城久住,對京城情況沒從前了解,你給我些時間?!?/p>
在這時間里,她得設(shè)法讓眠眠重新得到謝邦的心,扭轉(zhuǎn)謝邦讓爵的心思。
在瀾舟長大前,他最好都別動這心思,否則別怪她對謝霆舟下手。
忠勇侯卻道,“母親不熟沒關(guān)系,這事讓葉楨操辦便可。
上次那宴請她便做得很好,解決我底下不少光棍?!?/p>
老夫人再也繃不住,沉了臉,“你也是糊涂了,她一個弟媳,怎好給大伯哥相看?!?/p>
又不是滿世界宣告,辦宴是給謝霆舟說親,為何葉楨就操持不得。
何況她眼下是侯府掌家人,由她操辦也說得過去。
忠勇侯眸色漸漸幽暗。
母親找這許多借口,是舍不得這爵位嗎?
可他的爵位在立世子時,便是定下要給長子的,母親反對,是想把爵位給誰?
給瀾舟嗎?
可瀾舟和霆舟都是他的兒子,母親的孫子,于母親來說有何區(qū)別?
何況瀾舟將來是何模樣還未可知,而霆舟已然出色,世人都知該如何選。
母親卻再次反常。
莫非……瀾舟亦不是他的孩子?
忠勇侯徹底沒了套話的心思,敷衍老夫人幾句便離開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叫來陳青,“你秘密前往青州,仔細查一查老夫人這些年和付江的聯(lián)系,再查一查我的身世,祖籍那邊你也走一趟?!?/p>
青州曾失守過,當時百姓不是逃了就是死了,見證他出生的怕是不好找。
父親與祖籍那邊的人雖不親近,但也并非斷了聯(lián)絡(luò),沒準他們知道點什么。
一番試探下來,忠勇侯如今也不得不懷疑,老夫人究竟是不是他的親娘了。
可若老夫人不是,那么老侯爺為何要騙他?
忠勇侯想查清這背后的一切。
又吩咐吳東,“你親自盯著老夫人,謹慎些?!?/p>
他今日說的那些話,已讓老夫人坐不住了,忠勇侯想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更想看看付江又會做出什么。
兩個親隨皆領(lǐng)命下去。
他又讓人請來葉楨,將為謝霆舟相看的事說了。
“需要什么人手你盡管提,若發(fā)現(xiàn)有什么異常,你可直接告知我,亦或者霆舟。
老夫人年紀大了,有些事不必攪擾她。”
這是已經(jīng)不信老夫人了。
葉楨的計劃完成得很順利,她恭順應(yīng)話,“兒媳省得,會盡力辦好此宴?!?/p>
自從葉楨當家后,府里的事就再沒讓忠勇侯操心過。
忠勇侯對葉楨也是越發(fā)的滿意,見此不由心生感慨。
若謝云舟不是他的兒子,那葉楨也不是他的兒媳。
將來真相暴出來,這可憐的姑娘該何去何從。
他自己或許也會變成孤家寡人。
這個念頭讓他心底一片悲涼,他突然道,“葉楨,若有一日你想離府,便如實告知父親,父親會將這府中一半錢財贈于你?!?/p>
另一半,他想留給面具下的那個人。
若最后證明瀾舟是他的孩子,那剩下的那一半,便由他們兩個平分。
葉楨是女子,得多些錢財傍身。
謝霆舟過來時,剛好聽到這話。
夜里做面具時,他主動提及此事,“看來老頭子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了?!?/p>
葉楨沒有回應(yīng)。
謝霆舟察覺不對勁,走上前,卻見她垂眸發(fā)呆,“你怎么了?”
葉楨長這么大,第一次得到男性長輩的關(guān)懷,是忠勇侯給的,今日,忠勇侯決定將一半家產(chǎn)給葉楨。
葉楨是震驚的,震驚過后有些愧疚。
她問謝霆舟,“若有一日,他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算計,他只是我用來復(fù)仇的棋子……”
會如何?
謝霆舟眸底復(fù)雜,應(yīng)是會決裂。
忠勇侯有他自己的傲氣。
但他知這樣說,葉楨定然難受,正欲想更好的措辭時,邢澤來了,“主子,付江剛鬼鬼祟祟進了康樂公主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