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勇侯這些話可謂十分不給李恒面子了。
同時也讓周圍的人一臉懵。
被雷劈的不是李相國的兒媳嗎?若她真是忠勇侯的便宜女兒,那也該是死鬼李承海叫忠勇侯爹啊。
怎么輪到李相國喊忠勇侯爹了?
眾人不明白,李恒卻清楚怎么回事,他和謝瑾瑤的事敗露了。
“謝邦,你過分了!”
他咬牙切齒。
決不會承認和謝瑾瑤的事。
忠勇侯冷哼,“過分的是你,你我本是同僚,往日雖不親近,卻也無恩怨。
可你拐走謝瑾瑤,還瞞著本侯,本侯素來恩怨分明,你先對不起本侯,就別怪本侯不給你留臉。
本侯可都聽說了,這謝瑾瑤腹中的根本就不是李承海的,而是你的。
謝瑾瑤再是奸生子,也是本侯養(yǎng)大的,她的一切該由本侯做主,可你這般行事豈不是在打本侯的臉?!?/p>
忠勇侯瞇了瞇眸,“還是說,你這老色痞早就盯上了謝瑾瑤,想給本侯做女婿,又怕壞了名聲,這才悄默默將人藏在相府?”
李恒吐血了。
被氣的!
他自小就極為要面子,經(jīng)歷過王朝滅亡四處逃竄后對顏面名聲更是有了一份執(zhí)拗。
他瞧不起沈氏那個殺豬女,可為了顏面,他忍了,還與蕭氏扮演多年恩愛,以解釋當年娶兩妻之舉。
他想要很多很多的子嗣,以延續(xù)王朝血脈,可為了不被人說他有野心,為了看起來像個好官,多年來不敢明著納妾,只能借謝瑾瑤的肚子。
兩個女人在府中斗的烏眼雞似的,他瞧著就煩,為了名聲,他忍著她們斗,還得防著他們鬧出去。
苦心經(jīng)營了大半輩子,成了百官之首,皇帝不曾猜忌他,在百姓口中他也時常被稱贊。
可這一切,都毀了。
先是因和離,他成了忘恩負義的陳世美,現(xiàn)下他更是不顧廉恥的扒灰者。
他都不敢想,世人背地里會如何嘲笑他,就像在舊王朝時,因著他的母親只是個歌姬,他們無人將他和弟弟當做皇子,當面背后都是嘲諷。
逃出來后,他幾經(jīng)周折成了李家的李恒,雖家族落敗,可在鄉(xiāng)下那樣的地方,卻也是個讀書人。
愚昧世人對讀書人總多些敬重,童養(yǎng)媳沈氏對他也是處處敬著護著,給了他應有的體面。
之后他步步為營,走到今日,這段來時路,除了為得蕭家助力娶蕭氏時,被人議論過幾句有負糟糠,其余他都算是風光體面的。
“謝邦,我是當朝相國,你怎敢如此辱我?”
他咳血質(zhì)問忠勇侯,眸中是難以抑制的殺意。
可無需忠勇侯回答,有人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京城的謠言。
李恒捂著心口,罵道,“沈氏,我待你不薄,你何故如此詆毀我?!?/p>
他再不看謝霆舟他們,吩咐相府下人,“本相無愧于天地,無愧于陛下,今日羞辱實難承受。
老二家的懷著承海骨血,本是為孩子祈福,不料遭遇如此禍事。
老夫若連她的尸身都護不住,將來有何顏面見承海,又有何顏面立足于朝堂,若有人敢動她的尸身,便先碎了老夫這把老骨頭,走!”
他拿出相國的官威,又擺出一副被強權壓迫,卻不愿屈服的姿態(tài),在下人的攙扶下,帶著謝瑾瑤的尸體往回走。
忠勇侯問謝霆舟,“他這是想讓世人都罵太子咄咄逼人,之后是不是還得說沈夫人他們也是受您挑唆?”
亦或者說是皇家容不下他,才故意鬧出這些事污蔑他?
忠勇侯想想,覺得極有可能。
畢竟,他們雖察覺李恒有野心,但并無多少實證足以錘死他。
謝霆舟笑了笑,“謝瑾瑤并未被趕出謝家,死了也是謝家的鬼,他不講理,你就找百姓評理。
別人認不出謝瑾瑤,羅蘭巧和賀銘,一個是她好姐妹,一個是她仇人,必定不會認錯。”
羅蘭巧傻歸傻,但有些事還挺偏執(zhí),專門派人去了西南明家查探,眼下消息已傳回京城,正好可以問問李恒。
李恒也想到了此事,回去的路上低聲吩咐,“傳信西南明家,坐實明月身份?!?/p>
原先,他想著西南距離京城千里,謝瑾瑤又是個微不足道之人,只需稍作安排,便能給她個身份。
可誰想,事情發(fā)展到這個地步,若忠勇侯那不要臉的堅持稱明月就是謝瑾瑤,他身為父親的確有權做主女兒的尸體。
李恒閉了閉眼,大意了。
怎么都沒想到,一個后宅女子也能惹出這么大的麻煩。
“回去后,尋個機會讓靈堂起火?!?/p>
謝瑾瑤的尸體不能留了。
管家剛應了是。
就聽得護衛(wèi)拔刀,“什么人?”
管家轉(zhuǎn)頭看去,瞳孔微縮,竟是蘇氏。
“蘇夫人,你這是?”
蘇氏被送去尼姑庵后,蕭氏便交代庵里,給蘇氏下慢性毒藥。
按時間推算,吃了這么久的慢性毒藥,這個時間蘇氏該臥床不起,然后油盡燈枯而死的。
怎么會在這里?
管家心頭有了不好的預感。
蘇氏展臂擋在馬車前,“相爺,我同意去廟里時,您答應過的,會護著蘇家的?!?/p>
可蘇家除了叔父自盡于牢中,其余全族皆被流放。
聽聞她的母親和妹妹,出京沒多久,就被護送的衙差拖進了小樹林,幸得太子的人相救,才沒被糟蹋。
李恒根本沒有護著他們。
他說話不算數(shù),他在騙她,甚至還想毒死她。
“你明明答應過我的,堂堂相國,食言而肥,那我也不必做你相國府的遮羞布了?!?/p>
蘇氏大喊,“李承海根本沒有生育子嗣的能力,他不納妾并非與我鶼鰈情深,而是他怕后宅女子多了,自己不能生育的毛病便遮掩不住了?!?/p>
因著法華寺進今日發(fā)生的事,路上有不少行人,或從法華寺出來,或去法華寺看熱鬧的。
聽到蘇氏的話,紛紛頓足。
李恒太陽穴突突跳,看了管家一眼,管家忙道,“蘇氏瘋了,送她回庵里靜養(yǎng)。”
蘇氏往后退,“我沒瘋,我也不要去庵里,去庵里你們就會毒死我?!?/p>
可她哪里跑得過相國府的護衛(wèi),險些就要被抓住時,謝霆舟和忠勇侯隨后過來,蘇氏撲通一聲跪在謝霆舟面前。
“太子救我,他們要殺我了?!?/p>
謝霆舟看了眼馬車里裝死的李恒,淡淡道,“他們?yōu)楹我獨⒛??!?/p>
蘇氏立即道,“因為我知道相國府的丑聞真相。
是,我的確與葉正卿有染,但葉正卿是李承海推到我身邊的,他自己不能生,便想借葉正卿的種。
可我不敢有孕,我害怕一旦我有孕,就會被去母留子,因為李承海喜歡的是男人,他早已容不下我。”
她不聰明,可也不蠢,她早就發(fā)現(xiàn)葉正卿是李承海推到她面前的,可她怕死,這才每次事后偷偷喝避子藥。
這樣,至少她還能活的久一些。
私心里,自己守了多年活寡,和葉正卿的糾纏就當是對自己那些年的補償,甚至她有意纏著葉正卿,她也要讓李承海嘗嘗吃味的滋味。
她恨李承海,恨他明明不喜歡自己,卻要娶了自己做門面,他和謝云舟都是一丘之貉。
可她卻不及葉楨幸運,亦或者說,自己不及葉楨勇敢,所以,她嫉妒葉楨,同時也欽佩她。
故而上次在路上相遇,蕭氏要她針對葉楨時,她選擇了放水。
錯的不是女子,是這世道,還有不將女子當人的男人,尤其像李恒父子這樣的。
“葉正卿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卻能夜夜穩(wěn)穩(wěn)當當去我房中與我私會,就算有李承海推波助瀾,又怎么能瞞得過一家之主的李相國。
他早已知曉一切,李承海根本不能生,他卻任由謝瑾瑤佯裝有孕,是因為他想借謝瑾瑤的肚子。
他們在蕭氏的掩護下,亂倫私通,謝瑾瑤終于有了身孕,為了孩子有個好身份,他便用蘇家人逼著我下堂入庵,給謝瑾瑤挪位置。
替死鬼兒子扶正妾室,聽起來多么可笑,可我只能配合,也不能不配合,蘇家將我當做鋪路棋子,可他們到底給了我性命和優(yōu)渥的生活,我不能真不管他們。
可李恒卻沒有兌現(xiàn)諾言,我入庵后,每一頓飯食里都有慢性毒藥?!?/p>
若不是葉楨的人聽到蕭氏對庵里的吩咐,偷偷告訴了她,并偶爾送點沒毒的吃食給她,她此時怕是連床都起不來。
自然,她也知道,以她和葉楨的恩怨,葉楨不會平白幫她。
她指著李恒道,“這個人根本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不,他連偽君子都不如,偽君子尚且是個人,他連人都不是。
長子他不在意,次子表面疼寵,卻由著他養(yǎng)廢,由著大房二房相爭,他最在意的只有自己。”
這些日子,蘇氏在庵堂里想了許多,想明白了李恒才是最壞的那個,卻也想不明白,他明明就兩個兒子,為什么一個都不重視。
眼下,卻又為了多要孩子,不惜和謝瑾瑤茍且。
前頭兩個大的不要,難道這把年紀還指望栽培個小的不成?
她想不明白,謝霆舟聞言卻眸色微變,旋即看向李恒。
李恒再不滿太子,也只能佯裝身體大損,由管家扶著下馬車,踉踉蹌蹌跪著同太子行禮。
聽到蘇氏的那些話后,他心里恨死了蕭氏,特意吩咐蕭氏親自送蘇氏去庵堂,就是讓她以相國夫人的名義給庵堂下令,弄死蘇氏。
卻這點小事都沒辦好,同時又快速想著應對之策。
“殿下,教子無方是老臣的錯,可其余那些子虛烏有的罪名,老臣不認。
若真如蘇氏所言,老臣要她的命,她今日哪里還能站在這里。
老臣若有不妥之處,還望殿下言明,何須用這些污穢之事推老臣入泥坑。”
說罷,他便也撕下中衣,咬破手指,顫著手寫下了辭呈。
“相國之位老夫無力擔任,煩請殿下替老臣將這辭呈轉(zhuǎn)述給陛下,老臣告退。”
果然如忠勇侯所想,他以退為進,擺出受害者姿態(tài),先遞了辭呈。
若皇家此時收了他的辭呈,那就真成了欺壓功臣,屆時,世人怕是要同情李恒,甚至相信這些事都是皇家故意潑給李恒的臟水。
且有了辭呈這件事,皇家還不能輕易發(fā)落李恒。
好一個奸詐的老狐貍。
忠勇侯一時還真不知道怎么應對,便看向了謝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