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為君太子妃為臣,大淵遵儒法,君臣之份大于夫妻之情,太子親自去臣子家迎親是屈尊降貴,不符合禮法。
但謝霆舟堅持要親自迎親,皇帝自己就是性情中人,自不會反對。
群臣就算有異議,念著葉楨是大魏郡主的身份,也不敢有怨言。
這是太子妃娘家后臺硬的好處。
皇帝頭一回娶兒媳婦,很是高興,一大早就到了東宮,想替兒子把關(guān),看看哪里有欠缺的。
卻見太子神情困倦。
“昨晚可是沒睡好?”
他關(guān)切地問兒子。
心里也明白,要成婚嘛,怕是激動得一晚上沒睡著。
他年輕時也是如此的。
想到這個就難免想到皇后,自她入冷宮后,他沒有再過問她的情況,但免不了還是會聽到一些。
葉驚鴻和太子都去過冷宮幾次,聽聞她如今已不成模樣,但眼中的怨毒和戾氣不減反增,若非葉楨拔了她的舌,只怕日日得咒罵。
原本這樣大喜的日子,該有做母親的替兒子操持,可……
想到這里,皇帝越發(fā)覺得對不起大兒子,“來人,給太子用冷水敷敷臉?!?/p>
謝霆舟沒拒絕。
他能告訴父皇,老岳父得知他還是個童子雞,年少也不曾在宮里被教導(dǎo)過,擔(dān)心洞房夜自己魯莽傷了葉楨。
后半夜突然就跑來,將他抓了去,讓攝政王府的幕僚文先生給他上了半夜的課,剛剛才放他回來。
前半夜激動得睡不著,后半夜沒得睡,準確說,前兩天他就高興得有些失眠了,連續(xù)幾日如何能不憔悴。
但今天是娶心上人的日子,的確不能精神不好,謝霆舟用冷水洗過臉后,又給自己喂了粒調(diào)養(yǎng)精氣神的藥丸。
換上喜服,頓時光彩照人,精神奕奕。
皇帝看得老懷欣慰,“去吧,好好將兒媳接回來,父皇在家里等著。”
謝霆舟笑,“謝謝父皇為兒臣操持,不過兒臣能讓她也去看看嗎?”
她,指的皇后。
皇帝遲疑,“大喜的日子鬧出事不好?!?/p>
倒不是舍不得皇后,是擔(dān)心皇后鬧出什么,給兒子婚事添晦氣。
可沒一會兒,葉驚鴻也派人進宮說想接皇后出宮,皇帝想了想,沒有拒絕。
有些仇怨不了結(jié),往后總會惦記,這江山總歸是給太子的,他喜歡葉驚鴻夫婦對皇家無怨,能盡心幫扶太子。
于是,被關(guān)進冷宮一個多月的皇后,終于出了冷宮,卻是被人裝在一個木桶里,用馬車拉到了一品將軍府。
抬到了門房里,由將軍府的武婢看守。
她剛到就聽得大門外傳報,“大魏太后親臨賀侄女葉楨郡主新婚,添妝六十四抬?!?/p>
皇后被裝進木桶的憤怒,被這唱報打斷。
葉楨成婚,大魏太后竟親自來了?
還送這么多添妝?
假的,一定是葉驚鴻母女想讓她嫉妒,故意演給她看的。
她不會上當(dāng)?shù)摹?/p>
可緊接著,又是另一道聲音大喊,“濮國皇室為葉楨郡主添妝六十四抬,另贈熟悉海上事宜的水手六十個?!?/p>
喊話的是樓十三,用內(nèi)力傳送出去,別說門房角落里的皇后,就是大半個京城都聽到了。
這會兒皇后想騙自己都不成了。
若是葉驚鴻母女做戲,不敢鬧出這么大聲勢,否則如何收場。
只能是真的。
可是憑什么啊。
葉楨憑什么能得到這些,她汲汲營營才做了皇后,卻為了討皇帝開心,連娘家都得拋棄。
葉楨憑什么能這么不費力地就擁有這一切?
皇后此刻終于不再掩飾自己的內(nèi)心,她嫉妒葉楨。
是的。
太子比皇帝優(yōu)秀,葉楨卻不如她,可葉楨不用像她那樣偽裝就能得到太子的全部信任。
甚至讓太子為了她和自己這個母后作對,可皇帝當(dāng)年卻不肯為了她爭一爭儲君之位。
為什么。
為什么一個寡婦卻贏過了她,還奪走了她的兒子。
皇后氣得面目猙獰,可很快又一道嘹亮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鳳昭蕭氏賀葉楨郡主新婚,添妝三十二抬,贈改良水稻稻種十袋,精通水稻種植仆從十人?!?/p>
從大魏來人時,附近幾條街的勛貴便紛紛跑過來看熱鬧。
濮國使者聲音傳出,半個京城都往這邊趕,如今聽了鳳昭使者的唱報,大家再也按捺不住。
“改良后的水稻是不是產(chǎn)值非常高?”
“這鳳昭蕭氏與昭寧郡主又是什么關(guān)系?。俊?/p>
大家紛紛問在門口幫忙迎客的王夫人。
她可是跟著昭寧郡主去過大魏的。
王夫人很替葉楨揚眉吐氣,笑著大聲解釋,“鳳昭原也是個大國,國姓蕭。
昭寧郡主的曾祖父是鳳昭太子,但在大魏皇室養(yǎng)大,與昭寧郡主的曾祖母成婚后,兩人便將兩國并為一國。
但將鳳昭的一半劃分給了昭寧郡主曾祖父的親弟弟蕭王爺做封地,這位蕭王爺心系百姓,一生專注水稻改良。
到他孫子輩手中,改良的水稻收成已能增加三倍,他們還能在稻田養(yǎng)魚,大魏百姓豐衣足食,糧倉年年有富余。”
眾人震驚、激動、興奮。
若大淵也得了這種子,豈不是也不必再受餓,還能有余糧。
可很快反應(yīng)過來,這是贈給葉楨的,也就是說,要不要給大淵,全看葉楨。
有人機靈,“太子妃便是未來國母,國母必不會讓她的子民們挨餓的。”
其余人明白他話里的意思,紛紛道,“對,昭寧郡主有母儀天下之風(fēng),必不忍讓我等百姓受餓。”
這消息很快傳到皇宮。
皇帝也震驚各國竟跨越海洋專程來送禮,且禮品貴重,又無不為葉楨打算。
有了熟知海域的水手,于同海貿(mào)有利,稻種更是葵寶,這哪里是添妝,這是給葉楨添底氣。
他突然想起那日葉驚鴻說的話,若她不回大淵抵御蒼狼,葉楨就會是大魏千嬌百寵長大的寶貝疙瘩。
皇帝這一刻真有體會。
當(dāng)即擬了圣旨,順應(yīng)民意,說年后復(fù)工便退位太子。
圣旨在將軍府門前宣讀,群情再次激奮。
太子做了皇帝,太子妃就是皇后,皇后有興盛國家之責(zé),大家仿佛看到了光明未來,笑聲傳進了門房內(nèi)。
皇后的眼睛嫉妒得要滴血。
憑什么,皇帝的位置是她幫忙爭來的,憑什么不得她同意就給了太子和葉楨。
又怒罵皇帝是扶不上墻的爛泥,他人還活著,葉楨及娘家人就鼓動百姓讓皇帝退位,這是謀反,該殺,而不是無能的宣布退位。
但她罵不出來,只能憋得自己心口痛。
而門外的唱報繼續(xù),“東梧陛下親臨賀葉楨郡主新婚,添妝六十四抬?!?/p>
霍湛又來了,一到就迫不及待往府里去,他想見九娘。
而后院,大魏太后,也就是葉楨的大伯母正在給她梳妝,小魚兒似個迷妹般看著。
嘴里嘰嘰喳喳,“楨姐姐,你真好看,你不知道,你離開后,我日日盼著你早些成婚,這樣我就能早些見到你了。
幸好一個多月前,老祖宗給家里傳信,讓給你準備添妝,不然我都要望眼欲穿了。
姐姐,你瞧瞧,我是不是都瘦了些,都是想你想的?!?/p>
十三夫人笑女兒,“確定不是想出來玩?”
被老娘拆了臺,小魚兒抱著她娘的胳膊撒嬌,“娘,玩是順帶的,主要是想楨姐姐?!?/p>
小孩子的話逗笑了眾人。
就在這笑聲中,霍湛的聲音響起,“寶貝疙瘩,師公祝你新婚快樂,可否替我喊一喊你師父?”
葉楨,“……”
霍湛每次這樣喊她時,她都似聞到了一股醋味。
她看向殷九娘,“師父,您去忙吧。”
否則,說不得霍湛那個不拘禮的會闖進來。
殷九娘深知霍湛的性子,沒耽擱,起身出了屋,就是臉有點熱.
這人回去才多久,又來了,東梧不會治理嗎?
霍湛可不管那么多,見了人,眼都笑瞇了,一把就握住九娘的手,“夫人,我可見到你了,你都不知道,一路上我跑死了多少馬……”
話沒說完,被殷九娘捂住了嘴,瞪他,“今日是楨兒大喜的日子,不許說那個字?!?/p>
霍湛,“……”
哪有那些講究,不過,能與九娘肌膚相親,其他的就不算什么了。
不讓說,那就不說。
用力一扯,直接拉著人躍上了屋頂,先回自己家訴訴衷腸。
得知消息后趕來的葉驚鴻,就只看到一道殘影。
她咬牙,“這混賬賴子,若再敢對九娘胡來,我非收拾他一頓不可?!?/p>
從前,他們可沒少交鋒,新仇舊恨一起算。
時晏瞇了瞇眸,“今日女兒大婚,別的先往后頭放放?!?/p>
得讓霍湛將九娘帶走,驚鴻放在九娘身上的精力,比放在他身上還多,還要記掛女兒女婿,他都快被塞心房角落里了。
葉驚鴻可不知他的想法,又拉著他回到前院迎客。
又有唱報響起,“定遠王府賀昭寧郡主大婚,添妝十八抬?!?/p>
來的是赫連卿和蔡月牙。
兩人亦是與葉驚鴻他們打過照面,就往后院沖。
赫連卿如今完全穿的是男裝,定遠王知道子孫出事皆是李恒和管家所為,就再也不信穿女裝遮天眼的鬼話,讓孫子做回了正常打扮。
少年郎一身喜慶大紅衣裳,眉眼英俊,翹著嘴有些不滿,“本來你是我媳婦的,被他搶了去,不管,今日我也得穿紅,搶一搶他的風(fēng)頭?!?/p>
葉這縱著他,“好,咱們搶他的風(fēng)頭?!?/p>
心里想著,今日的謝阿昭定然十分好看,葉楨有些期待。
又和他們說了幾句話,就聽得外頭再次傳來唱報,“功德殿賀曾孫葉楨新婚,添妝一百二十八抬。”
葉楨心頭一喜,“老祖宗他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