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wèi)焦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敵軍夜襲糧草營!”
秦野臉色一沉。
呼延政竟然先動手了?
他看了一眼仍在奇異狀態(tài)中沉睡的云姒,眉頭緊鎖。
糧草是重中之重,絕不容有失。
“小異!”秦野低喝一聲。
一直趴在門外守護(hù)的小異立刻鉆了進(jìn)來。
“寸步不離的守著她,任何人靠近,就給我往死里咬?!?/p>
秦野指著床上的云姒,對小異下令。
他知道,小異聽得懂。
小異低吼一聲,果然明白秦野的意思。
它匍匐在床前,琥珀色的獸瞳,緊緊盯著房門。
秦野這才稍稍安心,迅速披上外袍,拿起佩劍沖了出去。
然而,他剛離開不久,幾聲詭異的哨音在院外響起。
小異的耳朵瞬間豎起,眼中閃過一絲躁動。
那哨音似乎對它有著某種特殊的吸引力……
緊接著,幾道黑影故意在窗外一閃而過,扔進(jìn)來幾塊帶著奇異香氣的肉塊。
小異低吼一聲,警惕地沒有立刻上前。
但那香氣越來越濃,似乎喚醒了它血脈深處的某種本能。
它焦躁地原地踏步,看了看床上毫無動靜的云姒,又看了看窗外。
最終,野性的本能壓過了指令,它低吼著追了出去,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就在小異被引開后不久,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溜進(jìn)了房間。
正是呼延政。
他看著床上安然沉睡,周身仿佛籠罩著一層光暈的云姒,眼中閃過癡迷與狐疑。
這是什么情況?
不管了,先把人帶走再說。
他用了調(diào)虎離山之計,故意襲擊糧草營引開秦野,又用特殊手段引開了那頭礙事的畜生,才終于有了機(jī)會。
“云小姐,云姒,我來救你了。”
他低聲說了一句,小心翼翼將云姒連人帶被子一起抱起。
云姒深陷在自我修復(fù)的沉睡中,毫無反應(yīng)。
呼延政輕而易舉地將她帶出了將軍府,出了城門,上了一輛早已準(zhǔn)備好的簡陋馬車。
但他并沒意識到,自己這一趟行動,是否順利的有些不尋常?
“王上,怎么出來的這么快,里面沒有巡邏的嗎?”
呼延政手底下的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這么順利,會不會有詐?”
然而,呼延政此行的目的,就是把云姒帶出來,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在他這里,還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問那么多干嘛,還不趕緊走,等著他們發(fā)現(xiàn)出來抓我們?”
馬車嗖的一下,隨著呼延政的罵聲,往前沖了出去。
顛簸了一路,云姒仍舊沒醒。
呼延政看著,這才慢慢覺得,好像……是有些不對。
正常睡覺,怎么可能睡的這么死?
“云小姐?”
呼延政讓馬車先停下來,他蹲下身,緩緩湊近躺在車廂木榻上的云姒,在她耳邊輕聲喚道:“云姒,醒醒?!?/p>
一連喊了幾聲,發(fā)現(xiàn)她沒什么動靜,但是呼吸心跳都正常,便沒再繼續(xù)喊下去。
他的目光,放在了云姒的臉上。
只覺得,她此刻安靜柔順的模樣,美得有些驚心動魄。
“云小姐……”
呼延政的視線,滑落到云姒的唇上,喉結(jié)微微動了一下。
他忍不住低頭,一點點靠近:“我可不可以……”
話還未說完,雙眸緊閉的云姒,倏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冰冷,空洞。
像是蘊(yùn)藏著萬年寒冰,沒有絲毫人類的情感。
呼延政還來不及驚喜,一只冰冷的手就如鐵鉗般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巨大的力量將他整個人從馬車座椅上提了起來,狠狠撞在車壁上。
“呃……嗬嗬……”
呼延政猝不及防,窒息感讓他的臉漲得通紅,他抓住她的手,眼中充滿難以置信。
為什么?
他好不容易把她從秦野身邊救出來,她為什么要殺他?
云姒緩緩坐起身,周身的柔和光暈早已被一股冰冷的煞氣取代。
她掐著呼延政的脖子,將他死死按在車壁上,眼神漠然如同在看一個死物。
“為……為什么……”
呼延政從喉嚨里擠出破碎的質(zhì)問,臉上是全然的迷茫和委屈。
回應(yīng)他的,是云姒眼中更盛的冰寒煞氣。
她掐著他脖子的手并未松開,另一只手猛地向前一推。
一股無形的,磅礴氣流以她為中心驟然爆發(fā)。
“轟!”
一聲巨響,簡陋的馬車頓時被震的四分五裂。
拉車的馬匹受驚嘶鳴,掙脫韁繩狂奔而去。
呼延政的手下,直接被震暈過去。
呼延政也被這股可怕的力量,給狠狠震飛出去,重重摔在冰冷的荒地上。
他喉頭一甜,噴出一大口鮮血。
還不等他恢復(fù),云姒已經(jīng)再次朝他走來。
她周身繚繞著冰冷的氣息,透著徹骨的寒意。
眼看她還會出手,呼延政用盡力氣嘶喊了一聲:“云姒!”
這一聲嘶喊,仿佛穿透了某種屏障。
云姒的身形微微一顫,周身的氣流如同潮水般退去,眼底的寒冰與空洞漸漸消散,恢復(fù)了正常的焦距。
她有些茫然地四下掃視了一圈。
破碎的馬車,空曠的荒野、以及不遠(yuǎn)處受傷吐血,正驚疑望著她的呼延政。
幾乎瞬間,她就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眼中閃過一絲極快的困惑,但很快被怒火取代。
她抬步,朝著呼延政走去。
呼延政見她眼神恢復(fù),剛升起一絲希望,卻見她朝自己走來,臉上非但沒有欣喜,反而是怒氣沖沖。
嚇得他用手肘撐著地,連連后退。
他語氣委屈又驚懼:“我……我好心把你從大秦那個牢籠里解救出來,你居然要殺我?云小姐,你好狠的心啊?!?/p>
云姒停下腳步,直接被氣笑了。
“解救你個鬼!”
她怒聲罵道:“我需要你解救嗎?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愿意待在大秦,不愿意待在秦野身邊了?眼珠子沒啥用可以扣出來扔了!”
呼延政被這劈頭蓋臉一頓罵,給罵懵了。
“可……可大秦皇帝要殺你啊……”
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弱弱地辯解:“秦野對你也不好,一直冷落你,讓你受委屈……這些我都看在眼里,你為什么還要留在他身邊,還要留在大秦?”
云姒覺得,這件事若不說清楚,只怕這瘋子會沒完沒了地糾纏,甚至引發(fā)更大的戰(zhàn)禍。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怒火,目光沉靜卻無比堅定地看著他:“呼延政,你聽好了?!?/p>
“你說?!?/p>
“我和秦野之間的種種,有時是無奈之舉,有時是情勢所迫,但更多的是彼此信任和守護(hù),他對我的感情,對我的好,只有我自己最清楚,不是你一個外人能了解的,我也不容任何人質(zhì)疑!”
她頓了頓。
“我與他,是兩世夫妻的情分,這一世,我絕不會離開他,更不容任何人破壞,請你別再糾纏,否則……”
她的眼神驟然變冷:“我真的會殺了你!”
這一刻,呼延政清晰地感受到,云姒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殺意。
他心臟猛地一縮,所有的癡迷和不甘,仿佛都被凍結(jié)了。
他沉默了一會,大腦處理她話中的信息,才反應(yīng)過來什么一般,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巨大的震驚和荒謬。
“兩……兩世?你說什么兩世?!”
云姒既然說了,也沒想再隱瞞。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所以,你知道你的自以為是和執(zhí)意糾纏,有多么可笑和令人厭惡了嗎?”
呼延政如遭雷擊,怔在原地。
他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失魂落魄的灰敗。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他這大半年所做的一切,所執(zhí)著的目標(biāo),豈不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呼延政掙扎著想站起身,踉蹌了一下。
他下意識想伸手去觸碰云姒,似乎想確認(rèn),這只是一個夢。
云姒猛地?fù)]開他的手,眼神警告:“若你再執(zhí)迷不悟,我現(xiàn)在就親手殺了你,我說到做到!”
呼延政的手僵在半空,最終無力地垂下。
他看著她冰冷決絕的眉眼,忽然低低地,自嘲地笑了起來。
笑的有幾分悲涼。
云姒不懂。
他們之間,不過只是西郊山谷里的一面之緣,他的這份心思,究竟從何而來?
呼延政沒再回頭,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氣神,跌跌撞撞地往前走著,踉蹌著消失在沉沉的夜色之中。
看他那個樣子,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放棄了。
既如此,云姒也不想趕盡殺絕,更不想……懷著寶寶徒增殺孽。
希望,他可以把她的話聽進(jìn)去,早日退兵。
云姒看著他徹底消失,微微松了口氣。
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后,一陣寒意襲來。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只穿著單薄的寢衣。
忽然。
一件寬大還帶著體溫的披風(fēng),驟然落在她身上,將她嚴(yán)嚴(yán)實實地裹住。
云姒猛地回頭。
竟是秦野,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她身后。
他臉色緊繃,眸色深沉如夜。
隱約,她從他身上感受到一絲,看不太懂的情緒。
秦野什么也沒問,什么也沒說,只是伸出雙臂,將她緊緊地,緊緊地?fù)砣霊阎小?/p>
云姒靠在他堅實溫暖的胸膛上,能聽到他平穩(wěn)而有力的心跳聲。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來的,也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
但此刻,他的懷抱真的好暖好暖,暖到她又有些昏昏欲睡。
秦野將她攔腰抱起來,幾個起落就回到了沿城。
云姒再次醒來,天色已是大亮。
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
腦海中回想起昨晚的事,她猛地下床,鞋都沒穿就往外跑。
剛到門口,房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
秦野看到光著腳站在門前的云姒,臉色微微一沉:“怎么不穿鞋?”
不等云姒回答,他便單手抱起云姒的雙腿,另一只手還端著膳食,用腳將門給關(guān)上。
把云姒重新放回床上,又才轉(zhuǎn)身將食物放下。
他回過頭,握住云姒光潔白皙的腳,輕輕的搓了搓:“這里不比京城,房間里的溫度也很低,下床一定要穿鞋?!?/p>
見云姒愣愣的,他聲音微微提高了一點:“聽見了沒?”
“嗯?!?/p>
云姒乖乖點頭:“兩只耳朵都聽見了?!?/p>
“那吃飯吧?!?/p>
秦野幫她穿好鞋,又給她披了件外衣,才拉著她走到飯桌前,幫她布菜。
“這里沒有什么太好的菜,這個雞湯不錯,你多喝點?!?/p>
“好。”
云姒安靜的吃飯,期間,她一直偷偷觀察秦野的表情,等著他開口問有關(guān)昨晚的事。
結(jié)果左等,右等,直到飯菜吃完,他都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云姒有些繃不住了。
秦野收拾碗筷,起身要走,云姒趕忙拉住他:“殿下,你……就沒有什么想問我的嗎?”
“嗯?”
“昨晚的事?!?/p>
“你是說,你放過了呼延政?”
秦野朝她微微勾唇,安撫性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他已經(jīng)退兵了,還遞交了一份簽訂好的和平條約,并且答應(yīng),讓呼延玉兒留在大秦,與老五聯(lián)姻?!?/p>
“這么快?”
云姒著實有些驚訝。
這呼延政的辦事速度,絕對沒得說。
“嗯。”
秦野又重新坐下,目光看向她的臉,伸手將她額前的碎發(fā)別到耳后,動作溫柔無比。
嗯?
就沒了?
“那……”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問清楚:“昨晚你是什么時候來的,你……有沒有聽見我跟他說的話?”
“怎么?”
秦野緩緩湊近她,不答反問:“你是跟他說什么不該說的,害怕讓我聽見?”
“怎么會!”
云姒一急,趕忙解釋:“我只是把他誤會的事情解釋清楚,讓他明白自己做的這些毫無意義,我……”
秦野忽地湊上去,吻了她一下,打斷她后面的解釋。
他笑著說道:“我知道,瞧你,這么不經(jīng)逗。”
云姒:“……”
“好了,別亂想,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咱們就得啟程回京了?!?/p>
“這么快?”
“到年底了,朝中很多事等著我回去處理,得抓緊回去,你身體……”
秦野有些擔(dān)心云姒的身體。
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他的神色變得更加柔和。
“我身體沒事?!?/p>
云姒今早睡醒后,感覺身體的疲勞一掃而空。
“一會我收拾一下,咱們今天下午就可以出發(fā)?!?/p>
“也不用這么著急?!?/p>
“殿下?!?/p>
這時,門外傳來牧澤的聲音:“有人要見你,和太子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