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蕪響起哥哥說的話,一瞬對上陸讓的眼神,心緒百轉(zhuǎn)。
她神色自若,走過去:“去了趟監(jiān)獄,看我哥?!?/p>
陸讓將她隨手脫下的大衣接過來,問:“說了什么?”
商蕪遲疑一瞬:“我把所有事都告訴他了,周言詞做的事?!?/p>
“還有嗎?”陸讓追問。
商蕪搖頭,去抓水杯:“沒了。”
她轉(zhuǎn)身去接水,卻被陸讓拉住。
陸讓抬手,掌心覆上她的臉:“真的?”
商蕪總覺他今天怪怪的,忍不住推開他的手:“你是不是不開心了……”
話還沒說完,她身體突然騰空。
陸讓將她托抱上辦公桌。
商蕪還拿著水杯,只能將腕骨搭在他肩膀上,穩(wěn)住。
陸讓雙手落在她腿側(cè),一個保護卻又帶了點逼進的姿勢。
他緊盯著商蕪:“你撒謊,你和你哥提起我了?!?/p>
商蕪想下來,雙腿還沒嘗試著觸地,陸讓就上前一步,緊貼著桌邊。
商蕪被迫叉開腿,雙腿不得不掛再他腰間。
這個姿勢太曖昧,她臉微微紅了,認輸:“我確實和我哥提起你了,商家案里,你可是第一大功臣,我怎么可能不提你。”
陸讓問:“剛才為什么不承認?”
商蕪裝傻:“我不是不好意思承認嘛,我還和我哥說了,在考慮跟你在一起的事。”
“除了這個呢?”陸讓不放過她,“你哥跟你說了什么?”
商蕪沉默。
她想到,哥哥這陣子在監(jiān)獄里一直沒被為難,是陸讓安排人護著的。
既然監(jiān)獄里有他的人,那他一定知道她去見哥哥談了什么。
商蕪咽了咽口水,眼神開始躲閃:“沒什么,哥哥說尊重我的選擇,想和誰在一起就和誰在一起……”
“你哥告訴你,我有病。”陸讓打斷她。
商蕪只好點了點頭,一直不敢和他對視。
她本不在意的,卻不知道陸讓會不會忌諱別人背后議論。
陸讓雙手緊扣桌邊,眼神晦暗難測:“那你信嗎?”
商蕪愣了下。
陸讓一字一頓:“商蕪,你信不信我有精神???”
商蕪握緊水杯,被他掌控在這咫尺之間,所有心思都無處遁形。
她很會演戲,至少在周言詞及沈眠面前時,從不曾引起懷疑。
可陸讓總能看出她心中所想,讓她想隱瞞都不知道該擺出什么表情和眼神才自然。
商蕪心一橫,快速道:“我本來不會信的,但是上次去你家找你,你那個時候很不對勁,再聽我哥這么說,我……確實覺得你有些不對勁?!?/p>
她說完,緊接著安慰:“沒事的陸讓,我不在意,你有沒有病我都不在意?!?/p>
陸讓繼續(xù)逼問:“如果你不在意,為什么一開始不肯和我直說?”
商蕪無奈:“我是怕你介意,不想和我提起這種事,你怎么還倒打一耙?”
陸讓抿唇,眼神意味不明。
光照不進他深黑的瞳孔里。
秘密突然曝光,迫使他不得不去想起心理醫(yī)生說的話。
“你的病情看似平穩(wěn),只不過是遠離了原來的環(huán)境,沒有發(fā)病的觸發(fā)場景和物品。”
“可你的身份不同,你的根在玉家,還是逃不掉的,你只能去直面問題,一次又一次,直到你不再有應(yīng)激反應(yīng)?!?/p>
“我建議你,真正把心理問題解決,再去試著與人建立深度鏈接?!?/p>
陸讓看著商蕪白里透紅的臉,健康而又明媚的氣色。
他不想讓商蕪發(fā)現(xiàn)這件事。
或許他這輩子就該一個人,獨自承受沉重的過往。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他想幫商蕪擺脫陰霾,拉進陽光下,再往他的深海里拖。
陸讓死死攥著桌角,掌心刺痛,聲音愈發(fā)低沉:“你哥說得有道理,你確實該好好考慮,跟我這樣的人在一起到底合不合適?!?/p>
商蕪睜大眸子。
陸讓低聲說:“商蕪,你只有一次機會逃跑,再好好想想,以后我不會給你反悔的余地,綁,也得把你綁在我身邊?!?/p>
他直起身,把商蕪抱下來,替她拽了拽往上皺起的裙子,拿著手機要走。
商蕪錯愕:“你去哪里?”
“去把周言詞帶回來,以后陸政再找你,給我打電話?!?/p>
陸讓說完已經(jīng)走到門口,他拉開門出去,又頓了頓,回過頭看商蕪:“你一直想知道我的背景,現(xiàn)在知道了?”
商蕪點頭。
陸讓也微微點頭,沒說什么。
商蕪呆呆站在桌角,腿上尚有和陸讓緊貼的余溫。
這就走了?
不是,她都沒來得及說,她明明不需要考慮。
精神病又怎樣?不就是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喝牛奶。
大不了等以后她找個牛奶供應(yīng)商,保證供過于求,成噸給陸讓送過來。
商蕪立刻拿出手機給陸讓打電話。
電話通了,她立刻說:“我考慮好了,我不介意?!?/p>
陸讓沉默兩秒:“你認真考慮?!?/p>
“我認真考慮了,我真的不介意。”商蕪語氣篤定。
陸讓:“不急,你慢慢和家里人商量,別妄下判斷?!?/p>
商蕪本來還沒急,現(xiàn)在聽到這話真的急了:“家里都很尊重我的!我真的不介意,你不就是喜歡喝牛奶嗎?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喝,但是我乳糖不耐受,可能會拉肚子?!?/p>
陸讓:“……”
他把電話掛了,甩過去一份心理診斷書。
商蕪打開郵件,努力理解診斷結(jié)果,不自覺地念出來。
“心理創(chuàng)傷引發(fā)情緒波動,表現(xiàn)為自我封閉,或情緒失控。”
“多數(shù)時候沉默崩潰,自我封閉,持續(xù)重復(fù)某一個特定行為。”
“發(fā)病時間多為冬季開始,春季頻繁,需病人自行克服心理陰影……”
看完以后,商蕪深吸一口氣,終于明白為什么陸讓要讓她慎重考慮,為什么他怕被自己知道。
原來喝牛奶只是陸讓上次發(fā)病時重復(fù)的一個特定行為。
下一次,也許他會重復(fù)別的。
更或者,下次他不是自我封閉,而是失控發(fā)瘋。
商蕪思考幾秒,拿起手機鄭重地回復(fù)陸讓。
【除了光著身子到街上跳舞,其他的我都能接受?!?/p>
信息發(fā)過去,陸讓沒回。
這時,聲音忽然在背后響起。
“商總,你這消息內(nèi)容也太沒情商了吧!”
商蕪嚇得手機差點扔了,轉(zhuǎn)過身就見阿影站在后頭,不知來了多久。
她立刻將手機屏幕豎起來,貼近胸口。
“你都看到了?”
阿影點頭:“陸律師有精神病。”
“噓。”
商蕪裝兇:“你不許說出去?!?/p>
阿影笑了:“不會的,這種事我干嘛要亂說,不過商總,你這么回復(fù),怪不得人家不理你?!?/p>
商蕪疑惑,有些不服氣:“我應(yīng)該怎么回?”
“你可以說,不管你怎樣,我都會對你不離不棄,矢志不渝,我們不會被困難打倒,我陪著你……”
商蕪還沒聽完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停,這樣挺好的,我不會說這種肉麻話。”
她趕阿影去開會。
阿影離開后,商蕪很快就接到小董的電話。
“陸律師把周先生弄回來了?!?/p>
商蕪問:“陸讓還在嗎?”
“走了?!?/p>
“好,我馬上去一趟?!?/p>
商蕪開車趕往家里。
周言詞家門口,小董正在等。
看到她過來,小董就道:“他腦震蕩還沒恢復(fù)就被打暈,到現(xiàn)在都沒醒過來?!?/p>
商蕪嘖了一聲,嫌麻煩。
小董問:“剛才周夫人打電話了,我?guī)兔拥?,說先生回家休養(yǎng)了,過兩天再請醫(yī)生過來看,她沒懷疑什么。”
他跟著商蕪上樓:“要不要請個醫(yī)生過來給他看看?”
“不用了,又死不了?!?/p>
商蕪走到房間門口,看到周言詞睡在床上,緊閉雙眼。
他更瘦了,顴骨微微凸起,眼下一片烏青,整張面容帶著揮之不去的倦意,額前碎發(fā)貼著皮膚,唇角干裂起皮。
想到周言詞從前身著西裝,張揚奪目的樣子,商蕪諷刺一笑。
“你覺得周言詞還帥嗎?”
小董認真端詳兩秒:“底子擺在這里,也還是帥的?!?/p>
商蕪瞥他一眼:“你眼睛是不是被蒼蠅叮了?”
小董撓撓頭:“他,他和以前相比像是變了個人,我都不敢認了?!?/p>
“惹了我就是這種下場。”
商蕪走過去,站在床邊:“一直醒不過來,太誤事?!?/p>
監(jiān)獄里哥哥發(fā)紅的眼睛一閃而過。
她心底恨意升騰,伸出手,直接掐住周言詞的脖子。
小董愣了下:“商總……”
商蕪置若未聞,用力收攏指尖。
周言詞體溫有些高,脖間皮膚燙著她的掌心。
商蕪愈發(fā)用力,緊盯著周言詞逐漸變紫的臉色,眼神冰冷。
她覆上第二只手,用力往下按掐。
周言詞額頭青筋突起,出了一層細汗,渾身一抖,猛地被憋醒。
在他睜開眼的瞬間,商蕪依依不舍地松開手。
她換上笑意,擔(dān)憂道:“言詞,你醒了,是不是做噩夢了?”
周言詞看著近在咫尺的女人,恐懼像藤蔓一樣緊緊裹住心臟。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眼神陰郁帶著一抹恐懼,說話時,聲音沙啞撕裂:“你,你剛才……”
商蕪搶話:“你剛才做噩夢了吧?一直掐著自己的脖子,現(xiàn)在還好嗎?”
她說著,體貼地端過一杯水。
小董看傻了都。
周言詞想起醒來之前發(fā)生的事,沒去接那杯水,只死死盯著商蕪。
“是你讓人把我打暈帶走的?”
商蕪蹙眉:“你說什么呢?我滿心希望你快點好起來一起辦宴會,怎么可能做這種事?我都不知道那伙人是誰?!?/p>
她將水杯遞到周言詞嘴邊。
“來,喝點水吧?!?/p>
周言詞確實渴急了。
他連忙接過商蕪手中的水杯,剛想要喝,忽然想到什么,臉色一變,直接將她的手揮開:“我不喝!”
商蕪后退,杯中水潑濕她的大衣。
周言詞按住床邊,眼底滿是忌憚和警惕。
“商蕪,你是不是買通你父親的醫(yī)生給我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