峧“時間也差不多了,是該見見拓拔野了。匈奴若非依仗朕的庇護(hù),豈能茍延殘喘至今?難道朕給予的回賜還不夠豐厚嗎?”
他像是在質(zhì)問這天下。
安如海點頭領(lǐng)命,悄無聲息地退出去安排覲見事宜。
元武帝緩緩起身,走向金鑾殿。他要在那至高無上的龍椅上,見見這位歸來的皇叔。
“朕所做的,并非冷血無情,就算是天下無一人可以理解也無所謂!因為自古以來,真正的英雄都是寂寞的!”
元武帝這時候喃喃的說道,似乎好像在說服自己。
隨后,元武帝遙望著慈寧宮的方向!他的眼眸忽然出現(xiàn)了一抹溫情,旋即又變得矛盾痛苦起來!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親生母親莊太后已經(jīng)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上!
而曾經(jīng)最疼愛他的安皇叔也回來清算舊賬了。
雖然他可以對自己的親生兒子毫不猶豫地起了殺意,但當(dāng)站在他對立面上的人是自己的母親的時候,卻依然感覺到無比痛苦。
誰讓他們沒有一個人懂他呢?
金鑾殿內(nèi),元武帝負(fù)手而立,身邊只有安掌印一人,顯得極其的空曠。
元武帝借口圣躬不適就匆匆結(jié)束了早朝,只為單獨召見拓拔野。
此舉無疑在朝中投下巨石,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與昨夜智者拜訪秦王并執(zhí)拜師禮一事相關(guān)。
元武帝的怒火,算是被徹底點燃。畢竟匈奴只是大周附屬,一切都是他冊封的。
拓拔野很明顯就是在挑釁他。
很快,腳步聲不疾不慢地響起。
元武帝沒有回頭,只是嘴角莫名冷笑。
曾經(jīng)的安皇叔果然不安分,自己還未找他清算,他竟敢主動前來。難道他還天真地以為,自己會顧念舊情,放他一條生路嗎?
按照清微真人的說法,只要吞噬掉了拓拔野身上的氣運,他的修為還會精進(jìn)一步,加上國運的護(hù)體,或許他很快就能成為這世間最強的第三人。
這也正是四皇子逃離后,主動送上來的最大補償。
很快,神色恢復(fù)的拓拔野緩緩走入。雖只身一人,但那渾厚的一品境氣息,讓他毫無懼色。
“朕應(yīng)該稱你智者拓拔野,還是其他呢?”
元武帝緩緩轉(zhuǎn)過身,目光冰冷地看向拓拔野。
“名字不過是個代號。陛下喜歡哪個,便叫哪個?!?/p>
拓拔野的眼里看似無悲無喜,只是過往的記憶讓他越發(fā)的崩潰!
昔日他最看好的太子,竟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果然,天家無親,金殿之下,父子兄弟皆可化為登基的墊腳石。
殿內(nèi)很快陷入死寂,三個身影對峙著,空氣仿佛凝固。
“皇叔,別來無恙?既然這么想見朕,為何不跪?”
元武帝的聲音打破沉默。
“皇叔?”
一旁的安如海聞言,身體難以察覺地微微一顫。
誰能想到,這最后的攤牌比預(yù)想中的還要快!
“元武,到了此刻,何必再惺惺作態(tài)。先皇是怎么死的,你應(yīng)該最清楚!”
拓拔野抬起頭,目光冷冷地看著坐在龍椅上的元武。
“皇叔此言差矣。當(dāng)年若不是你一心追求武道極致,厭棄紅塵俗事,想要游歷江湖。朕與先皇雖萬般不舍,卻也只得成全皇叔的向道之心。怎的如今成了匈奴智者,反倒說起胡話?”
“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應(yīng)該回來,應(yīng)該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p>
元武帝冷冷說道。
“躲?”
拓拔野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為的就是今日!
他敢回來,就是要找回公道!他要親眼看著元武眾叛親離,看著他身敗名裂,永墮地獄!
“誰讓先皇偏心得很,你我歲數(shù)本來就相差不大,可他至死都想將皇位傳給這個弟弟。他明知道我的能力,我的抱負(fù)!我哪一點不如你?就因為你那所謂的仁德,真是笑話。”
“還是他覺得你更像他,我就這么不堪為君?”
元武帝臉上的笑容也慢慢的消失了。
“對了,先皇甚至偷偷擬好了詔書,要廢了我這個太子,傳位于你!他憑什么!”
元武帝越說越加瘋狂。
拓拔野只覺得頭痛欲裂,更加清晰的記憶碎片洶涌而至。
“那我離京游歷,并非自愿,而是你步步追殺!那些支持我的江南舊臣、文道世家……他們一夜之間或貶或死,煙消云散,也都是你做的!”
拓拔野質(zhì)問道。
他真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不然呢?”
元武帝語氣輕蔑,帶著一絲快意。
“皇叔,你別裝傻了。只有鏟除你的所有根基,朕才能高枕無憂。只是沒想到,你命如此之硬,竟能逃到漠北。”
元武帝淡淡的說道,他一直笑的就是安皇叔當(dāng)時的愚蠢和仁慈。
那些江南世家投擁,哪里有什么真心可言。
他們只是想將安皇叔推上帝位,然后控制住他。
江南世家的實力他現(xiàn)在可是見識到了,要是當(dāng)時沒有斬草除根,他們聯(lián)合起來,絕對會讓大周又多了一個頭疼的千年門閥,實力也是最強大的,甚至可以抗衡現(xiàn)在的四大千年門閥,絕對把控了大周的命脈。
他為的是大周的江山的長久穩(wěn)固,不完全只是私欲。
真相很快如同撒出來的鮮血,淋漓地鋪開。
可拓拔野記憶的根源終于浮現(xiàn),正是眼前的好侄兒,為了皇位,弒父殺叔,斬盡一切人倫。
“夠了!”
“為了帝位,弒父殺叔,屠盡忠良!元武,你縱然有千般理由,萬般抱負(fù),也洗刷不了你這身罪孽!”
拓拔野低吼了起來,強行壓下心中的憤怒。
而一品境的氣息如狂濤般涌出,呼呼作響。
元武帝面對這滔天氣勢,卻只是漠然一笑,身上國運流轉(zhuǎn),輕而易舉的便將那威壓化于無形。
大周的九五至尊,一身國運,就算老劍仙在此,也未必能輕易的一劍劈開。
“罪孽?皇叔,你還是這般天真。你說朕冷血,你說朕無情,那還不是為了皇族的天下!”
他的語氣中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情緒。
“過幾日便是先皇的忌日了?!?/p>
這句話就像潑出來的冰水,瞬間澆滅了拓拔野的部分殺意。
他默默地看著元武帝,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提到這個。
“皇叔,還記得嗎?小時候,每逢宮宴,你總是偷偷把我?guī)У接▓@的角落,把先皇賞賜給你的佳釀分給我嘗。那時候,我還小,并不得寵?!?/p>
元武帝開始回憶,仿佛這冰冷的皇宮里,還有那么一點點真切的暖意。
是的,他的聲音里竟真的流露出了一絲罕見的溫情。
這就像現(xiàn)在的大皇子一樣,這溫情就被更深的偏執(zhí)所取代。
“再等幾日吧,皇叔。等到那天,你我再聚。就暫且再做一次叔侄。朕命人備下酒菜,就像小時候那樣。我們喝完最后一杯。到時候你我之間的恩怨?!?/p>
沉默許久,拓拔野身上的殺氣才漸漸收斂,化為一種說不出的悲涼。
“好。祭日那天,我與你喝這最后一杯酒。到時候不是你生就是我死?!?/p>
說完,他不再看元武帝一眼,轉(zhuǎn)身走出了金鑾殿。
安如海始終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一口。
殿內(nèi),只剩下元武帝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