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先民沒有離開放映機,他側(cè)頭看向鐵盒里濕噠噠的膠片,“被水弄壞的膠片是什么?”
“哦,別人送我的,淘汰下來的廢膠片。”蘇晚秋回道。
“你...為什么把廢膠片放在鐵盒里?”
鄧先民瞇起眼睛,他已經(jīng)猜到了什么,但不太確定。
“聽說蕭姐平時很寶貝放映機還有膠片,別人碰一下她都急,這次居然讓我這個新手準備機器設備,還讓我播放電影?!?/p>
說完她看向一旁的王冬玲和周國慶,“蕭姐不讓冬玲和周哥干這個活,唯獨這么看重我,我可不得小心嘛。”
“剛才我看這人多,又都來來回回地走,怕膠片出什么事,所以就放自己兜里了?!?/p>
“您看看,果不其然就出事了?!碧K晚秋露出意味深長的笑,“不過沒想到蕭姐眼神挺好,這么黑的天,她看了一眼,就確定膠片壞了?!?/p>
“而且還不私下解決問題,直接當眾說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咱們宣傳科出了錯誤?!?/p>
鄧先民聽到一半,就琢磨出不對勁了。
蕭麗娟什么樣的人,他還不知道嗎?
而且蘇晚秋說得對,就算膠片真的壞了,蕭麗娟也不應該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說出來啊,有什么事都應該私底下解決。
蕭麗娟是縣委老人兒,這點事還不明白?
除非她是故意說出來的,就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聽到蘇晚秋犯了錯誤。
鄧先民臉色漸漸沉下來。
“你做得很好,于書記那里我去說,你好好把這場電影放完吧。”
“好,謝謝科長?!?/p>
鄧先民拉著一把椅子,坐在了最后一排,他倒想看看,這一晚上還會不會再鬧出別的幺蛾子。
蘇晚秋淡定地坐在放映機旁邊,王冬玲和周國慶只能訕笑著,假裝忙自己的事。
剛才蘇晚秋說的話里雖然沒有把他們帶進去,但明顯是在暗示鄧先民,他們兩個是蕭麗娟一撥的。
而此時的蕭麗娟拿著鐵盒,正往后院走,她心里那叫一個美啊。
膠片損壞可是大事,蘇晚秋未來幾個月的工資都得扣光。
而且至少得背個記過處分。
她一倒,整個宣傳科,誰還能跟她爭副科長的位置。
一想到這,蕭麗娟嘴角快咧到了耳朵根。
可她還沒高興多久,不遠處傳來的放映機聲音讓她腳步一頓。
這是什么情況?怎么會有電影的聲?
蕭麗娟抱著鐵盒就開始跑,跑到后院空地,她瞬間失了神。
此時大熒幕上正播放著《春苗》這部電影,而且畫質(zhì)清晰沒有任何瑕疵。
不可能?。?/p>
膠片確實壞了!
怎么回事?
蕭麗娟來到放映機旁邊,剛要檢查,蘇晚秋連忙退后三步,舉起雙手。
“蕭姐,我你要干嘛?我可沒碰放映機,現(xiàn)在出任何問題都和我沒有關系?!?/p>
蕭麗娟氣得直咬牙,“膠片不是壞了嗎?”
“我說過沒壞,你不信而已。”蘇晚秋瞪著眼無辜的說道。
“不可能!”蕭麗娟急了。
“蕭姐,電影現(xiàn)在就在熒幕上放著,你還說不可能?”
“蘇晚秋,你是不是搞了什么鬼?”
電影播放的聲音很大,蕭麗娟肆無忌憚地質(zhì)問蘇晚秋。
“蕭姐,膠片沒壞,電影正常播放,怎么反倒成了我搞鬼?”蘇晚秋覺得蕭麗娟這人簡直是有毛病。
“周國慶撞你的時候,明明看見缸子里的水都灑在膠片上了,怎么可能沒壞?”
蕭麗娟剛一說完,邊上的王冬玲和周國慶立馬變了臉。
鄧先民就坐在放映機前面,稍微仔細點就能聽見蕭麗娟說的話。
“咳咳!咳咳咳!”王冬玲瘋狂地咳嗽,想要提醒蕭麗娟別瞎說話。
可是現(xiàn)在的蕭麗娟已經(jīng)氣的失去理智了。
“蕭姐,你要么看看那幾卷濕了的膠片?”蘇晚秋提醒道。
蕭麗娟一聽,立刻拿起鐵盒,她拉開里面的膠片一看,上面全是劃痕,很多地方早已變形。
“你換了膠片?你敢耍我?”
這時候了,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蕭麗娟在縣委呆了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吃虧。
“如果你不害我,也不會被我耍,你說是不是?”蘇晚秋笑道。
“蘇晚秋,你等著,我跟你沒完!”
“宣傳科!有你沒我!”蕭麗娟面目猙獰,從牙縫里擠出來這句話。
蘇晚秋卻看向蕭麗娟身前那人的背影,“這事,你說了不算。”
“您說是不是?鄧科長?”
這時候,蕭麗娟驚悚地發(fā)現(xiàn),鄧先民就坐在她前面,距離她們不過兩米距離。
鄧先民轉(zhuǎn)過頭,目光深邃,他沒有說話,看向蕭麗娟的眼神中滿是失望和氣憤。
“科長...您,您聽我解釋,事情不是這樣的?!笔掻惥昊帕松?。
“有什么事明天再說,今天先把電影順利播放完?!编囅让癫幌滩坏卣f道。
蘇晚秋挑起唇角,蕭麗娟這人自大就算了,還目中無人。
仗著自己資歷老,誰都不放在眼里。
這次吃了這么大的虧,看你還敢不敢再作妖。
整部電影一百多分鐘,蘇晚秋熟練地換膠片,調(diào)整設備。
沒出過一次紕漏,鄧先民都十分驚詫,這哪像第一次放映電影的人?
要不是他知道蘇晚秋的底細,還以為她原來在電影院工作呢。
電影播放完,等人都走光了,他們才開始撤場。
鄧先民第一時間找到了于東方,簡單地將事情說一下,順便摘清了蘇晚秋的責任。
縣委雖小,但都是人精,于東方聽完拍了一下鄧先民的肩膀。
“宣傳科人不多,事倒是挺復雜,你要好好地管管,不能讓新來的同志寒心,更不能讓老同志翹尾巴?!?/p>
“明白,明白?!编囅让顸c頭。
蘇晚秋收拾膠片的時候,將鐵盒清理干凈,最后將膠片封好放了進去。
“蕭姐,原物奉還,再有任何閃失,可不要怪我頭上?!?/p>
說完,蘇晚秋將那四卷廢膠片扔進了一旁的垃圾袋里。
蕭麗娟臉色鐵青,死咬下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等到大家將所有東西入庫,便各自回家。
王冬玲和周國慶找到蕭麗娟,三個人一邊小聲說話,一邊走出了縣委大門。
蘇晚秋背上包,正準備回家,李保國忽然走到她桌子旁邊,“蘇姐,今天的事是蕭姐他們故意害你的?!?/p>
“啊?”蘇晚秋有些驚訝。
“我..我今天看見是周國慶撞你,你要是需要我作證,我就去找科長說?!崩畋行┎缓靡馑嫉負狭藫项^。
李保國平時不參與辦公室里的斗爭,也從不多話,更不見他和誰關系走得近。
今天他卻破天荒地說要給自己作證。
“你怎么突然說這些?”
“我..我就是看不慣他們,一次兩次的,太欺負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