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臻早收到了錦瑟送來的《一剪梅》,一看字跡就知道是顧道親手寫的。
上面寫著她夢寐以求的‘贈胭脂公子崔臻’。
‘紅藕香殘玉簟秋’開始,到,‘才下眉頭、又上心頭‘結束。
崔臻如蔥玉指,撫摸著紙面逐字逐句念誦,只覺得,吞梅嚼雪,不食人間煙火。
讓她深陷其中,反復吟誦而不能自拔。
崔臻從未與男子情深糾纏,也無離別相思之繾綣。
可是一讀之下仿佛著了魔。
良久之后,崔臻輕撫臉頰,抹去一行清淚。
眸中之淚擦去,卻有一人走上心頭。
輕咬下唇呸了一聲。
“臭大侄子……”
想到了什么的崔臻,立即提筆把這首詞抄寫一遍,然后喊來下人。
“去,送到江南崔家,讓他們看看對我心儀之人的才學。”
隨著崔臻的一封家書,顧道之詞,傳入江南。
然后崔臻馬上就召集了一次詩會,共同品鑒欣賞。
京城皆知,顧道在國子監(jiān)留下的殘詩,有一首竟然補全了。
一時間爭相傳唱品鑒。很多人拿出自己填的下闋一對比,自己那個是垃圾無疑。
“顧修之,錯生男兒身,若是一女子,憑此詞可名耀千古?!贝笕宸绞爻牲c評。
顧道知道后,總覺得這老人家是在挾私報復,故意在罵他。
不就是《愛連說》沒送給你么,至于這么耿耿于懷么?
“哼,死崔臻,壞崔臻。送你就送你了,為什么炫耀,不知道還以為修之哥哥跟你……”
錦瑟知道這件事之后,氣的直跺腳。
“錦瑟,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何要替她討這首詞?”顧道看著錦瑟問。
錦瑟雙眸慌亂,小心臟碰碰的跳。
“那個,修之哥哥,廚房買了牛肉,我去烹飪一下……”
錦瑟哪里可能告訴顧道,她是被崔臻威脅了。
因為偷偷喜歡修之哥哥被她發(fā)現了。
“牛肉,今天買牛肉了么?錦瑟你可別亂動,你做的飯實在是……”
顧道趕緊跟了上去,堅決不能讓她進廚房。
錦瑟做菜,那牛就算是白死了。
李纖云就被禁足了。
跟駱馳騎馬逛街之后,就被皇后收走了腰牌和戰(zhàn)馬。
皇后警告她:
“你跟顧道胡鬧,京城沒人說你閑話??墒墙袢罩逻^了?!?/p>
李纖云對母后的話不以為意,反而梗著脖子,嬌媚的小臉上全都是驕傲和得意。
她覺得自己成功的反抗了父皇和母后。
她要的就是滿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與駱馳才是天造地設,心意相通。
顧道根本不配。
“母后,我的心意已決,逼我也沒用。無論你們答應顧道什么,都不要拿我去做交易?!?/p>
李纖云態(tài)度堅決。
“你要知道顧道求我們什么,也許你就……”
話說半截皇后還是吞回去了,有些事太早告訴這女兒并不是好事。
剛禁足了公主,皇后好不容易把怒火壓下去。
轉頭就聽說了顧道送相思之詞給崔臻的事情。
這兩個人,怎么就沒一個省心的。
“他還真是說干就干啊,這真是找了個女人自污么?有本事他搞個大的,本宮也佩服佩服他。”
皇后把流傳的詞拍在皇帝面前,氣呼呼的說道。
皇帝趕緊撫摸著她的小腹。
“莫生氣,懷孕了不能生氣,他心里有氣跳騰幾下,能有什么大的?!?/p>
殊不知,大的很快就來了。
公主被禁足的消息,傳到了駱府。
駱府的主人很少,駱家男丁大都在遼東從軍。
從駱馳祖父那一代就經營遼東,他父親得陛下信重,親手打造了遼東防線和三遼鐵騎。
如今駱家已是朝廷柱石,三遼鐵騎不過一萬,卻威震天下。
“你與公主糾纏實在不應該,她是顧道的未婚妻?!瘪橊Y的祖母深沉的說道。
“是?!瘪橊Y如同沉默的雕像。
“玉鞍,在家里就不要冷著臉了,不是在軍中。”駱馳的母親柔聲說道。
駱馳聞言,眉眼間的冰凍松軟了許多。表情也有些暖意。
“天之驕女,只能屬于我駱馳。顧道那個廢物根本不配?!瘪橊Y的聲音堅定有力。
駱馳的祖母悶聲想了想,說道:
“顧家畢竟是千年世家不可小視。最要緊的,婚約是當年那個女人定下的,有些麻煩?!?/p>
駱馳的祖母只說困難,并未否定駱馳的想法。
駱家如果真跟皇族聯姻,在朝中的實力可以更上一步。
提到當年那個女人,駱馳的母親臉色有些不好看。
因為老太太總拿她同自己對比。
“祖母是支持這件事了?”駱馳聽出祖母之意。
“當然,不過飯要一口口吃,皇后禁足公主是給天下人看的。我駱家也要有所表示?!?/p>
“明日跟你母親進宮,去皇后哪里請罪。”
駱馳臉上閃過不屑,他最煩這種沒用的繁文縟節(jié)和人情纏繞。
大丈夫當在刀槍之上建功,這種人情世故有何意義?
此時,京城之中流言愈演愈烈。
言之鑿鑿,北狄使團會逼迫長公主李纖云北上和親。
北狄使團到來之時,南越商人也大量涌入京城。
這些人一個個腦滿腸肥,出手闊綽,連翡翠胡同的青樓娘子都不夠用了。
以至于各個樓老鴇,都在呼朋引伴從外地調姑娘進城。
這些商人身后跟著龐大的車隊,運送來了海量的貨物,大部分都是鹽。
他們的目光緊緊盯著兩國談判。期盼談判失敗重啟戰(zhàn)端。
不但南越能安穩(wěn),這些鹽商更可以坐收漁翁之利,如同蝗蟲一樣,吸干大乾的國力。
北狄驛館之內,巫師的鼓聲和唱跳三天之后才停止。
然后京城有名的大夫,都被請進去給人看病,可無一例外全都束手無策。
北狄使團內有兩個重要成員病了。病情怪異如同中了邪祟。
病人腹脹如鼓,疼痛難忍。
面黃肌瘦、神情煩躁、有的腹瀉、伴隨發(fā)熱。
最恐怖的是,一打嗝能吐出蟲子來。那蟲子在地上扭曲攀爬,駭人至極。
北狄的巫師認定,是遭受了惡毒詛咒,求神舞跳了三天,人不但沒好,還越來越嚴重。
巫師確定回天無力,只有神能救這兩個人了。
使團請大乾的大夫治,也是死馬當活馬醫(yī)的意思。
一般的大夫看了束手無策,北狄國師焚如驚動了禮部請了御醫(yī)。
御醫(yī)看過之后認定是蛟墻之癥。當即用了烏梅丸。
可是效果極不好,反而刺激腹內之蟲的兇性,不斷游走起來,病人更痛苦了。
御醫(yī)也束手無策。
最近董平野放松了董闊的拘束。
他又來找顧道要字,順便聊起街上的八卦。
“北狄要逼著長公主和親,駱馳也要跟你搶公主,你就一點不擔心?”
董闊關心顧道的婚約,但是更加貪婪顧道的字。
“北狄讓公主和親就流言,不能當真。至于駱馳,我早晚打斷他三條腿?!?/p>
顧道一邊筆走龍蛇的寫字,一邊說道。他心中自然有氣。
我是要跟公主退婚,但是沒退之前她名義上還是我未婚妻,你這不是奪妻之恨么?
“修之,你又胡說,駱馳怎么會有三條腿?”董闊搖頭說道。
顯然他聽不懂這個梗,顧道也懶得跟他普及。
“可是,這京城人的嘴可是毒的很,恐怕會有對你不利的傳言?!?/p>
顧道滿意的看看筆下的字跡,說道:
“隨他便吧,人的嘴是堵不住的。我也不是傻子,被人說兩句就生氣?!?/p>
這些事情他早就想到了。
董闊的確夠朋友,但有的時候也的確狗,字到手就要走。
一句話不帶跟顧道多說的。
“你最近總是來要字,到底要干什么?”顧道問道。
“廢話,當然是去翡翠胡同睡花魁啊,你不知道,你的字比銀子都好使?!?/p>
董闊說的理所當然。
“就這一幅字,驚艷樓的頭牌嬌羞娘子能陪我三天。哎,你拔刀干什么……”
董闊不等顧道拔刀砍他,撒腿就跑。
顧道此時想切下董闊的第三條腿,這個狗東西,哪壺不開提哪壺。
翡翠胡同,就在國子監(jiān)對面,傳統(tǒng)服務業(yè)的集中地帶。
他心向往之很久了,卻不敢去。
這貨卻拿著他的字,實現了花魁自由。哪說理去?
顧道收刀的時候卻突然想起來,北狄人的病很熟悉。
不就是蛔蟲病么?
大便的時候會帶出來,甚至打嗝也會吐出來。
十分惡心的一種寄生蟲病。
在他那個時代,這種病幾乎已經滅絕了。寶塔糖都是他上一代人的記憶了。
這個世界也有治療蛔蟲的藥物,烏梅丸就是。
可是對待已經腹脹如鼓的程度幾乎無效。
顧道倒是知道一種治療方法,不過懶得管北狄人的死活。
崔臻拜師袁琮,鄭國公請了不少人來觀禮。
有國文館的大儒,軍中的幾位宿將,朝中的不少大臣。
甚至故意給太子送去了請柬,太子沒來,派了一個太子舍人參加了。
當天崔臻脫掉男裝,換上素雅女裙。頭發(fā)梳成最普通的發(fā)髻,只有一根烏木釵。
不施粉黛一身素雅到極致,卻也難掩嫵媚妖嬈的。
鄭國公送了十條臘肉當束脩。
崔臻恭恭敬敬地給袁琮奉茶磕頭,成為他的弟子。
“從今以后,你就是我袁琮的入室弟子,誰若是欺負你為師不會放過他?!边@話是說給太子舍人聽的。
訓話完畢,禮成。
顧道躲得遠遠的,但還是被崔臻拽過來,讓他見禮。
“見過胭脂公子?!鳖櫟婪笱艿恼f道。
“不對,咱們同門,我比你高一輩,叫姑姑?!贝拚槎酥茏诱f道。
“你沒完了,沒門,我這就讓師祖把我逐出師門?!鳖櫟酪荒樝訔壍臉幼?。
兩個小孩子在爭論,袁琮準備拉著一幫老家伙喝酒。
“袁祭酒,您這門風不凈啊?!币恢睕]有開口的太子舍人陰陽怪氣地開口了。
這話讓袁琮臉色一冷:“吳舍人,你這話何意?”
“袁祭酒,別怪下官話難聽。您這位徒孫,給您這位女弟子寫相思繾綣之詞。京城人盡皆知,這門風……”
鄭國公抄起拐杖就要干他,被袁琮攔住了。
“修之……”
“收到,師祖……”顧道答應一聲。
毫無征兆,一拳錘在吳舍人的臉上,吳舍人捂住眼睛一聲慘呼。
“爾敢如此?我乃太子……啊……有辱斯……嗷……狂妄……嘔吼……”
“等你半天了,我讓你嗶嗶……哎呀,你還敢冒充太子……”顧道拳拳到肉,邊打邊說。
“打他,大侄子,使勁兒,對,扣眼珠子,薅頭發(fā)……”崔臻不顧形象在一邊加油。
袁琮看得神清氣爽,跟鄭國公炫耀。
“我這徒孫,不但字寫得好,也略通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