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
小吏聽得愣愣,一個稱呼還有這么大差別?
“如果大人您真去了呢?”小吏問。
難道皇帝會哭鬧給難堪?
“當(dāng)然不會?!敝x燕芳笑,“陛下會跟我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然后等我走了以后,會再讓太監(jiān)去請舅舅,這一次,他就會直接點名是要找謝燕來——”
說到這里又停頓下,搖搖頭。
“不,應(yīng)該是也不說話,直接跑出去,然后身后太監(jiān)們不知所措地跟著,他一口氣跑到謝燕來那里,然后撲過去喊舅舅,我有事找你?!?br />
這樣就足夠了。
看到這一幕,太監(jiān)們會驚訝反思,原來陛下不是找謝燕芳,而是找謝燕來?或者說,就算跟謝燕芳說過話了,陛下也會再找燕來舅舅說話——
那么在陛下心里,燕來舅舅地位可想而知。
“公子?!彼挥烧f,“你想太多了吧?”
皇帝只是個六歲的孩子,這都什么彎彎繞繞,再說了,這何必呢!一家人呢。
謝燕芳笑了,不是他想多了,皇帝雖然是六歲的孩子,但也是謝家人啊。
謝家人的心眼就是這么多。
小吏雖然看起來跟謝家沒關(guān)系,但其實是謝氏將他安置到如今的官位,他實則是謝氏的家仆,謝家人什么樣他很清楚。
既然謝燕芳這樣說了,他認(rèn)真思索一刻,說:“因為謝燕來那日守城有功,陛下要抬舉他?”
但就算謝燕來守城救護(hù)陛下有功,他的身份地位在天下人眼里也不能跟謝燕芳相比。
所以,陛下故意踩謝燕芳,利用謝燕芳讓人都知道謝燕來的地位。
小吏的眉眼頓時犀利,他可不認(rèn)為這是陛下想出來了,一個小孩子心眼再多,也是別人挑唆的!
這個謝燕來自以為抓住了救護(hù)陛下的大功,就要貪心不足了?
荒唐,可笑。
他知不知道,就算有救護(hù)陛下的功勞,謝燕芳一句話就能讓他在這個朝堂消失,讓他在家里消失。
什么謝燕來救護(hù)大功,那應(yīng)該是謝氏救護(hù)陛下大功。
看著小吏的神情,謝燕芳笑了。
“不不。”他搖頭,“陛下也不是為了謝燕來,不是對謝燕來多好,而是為了讓我知道這件事?!?br />
所以太監(jiān)才會來到他面前,興高采烈地說皇帝請他。
小吏呆住了,這這,他真不懂了,這都是什么?
謝燕芳抿了抿嘴,眼中帶著笑意,又無奈。
那孩子,恨他。
從那天清晨他來到宮廷,蕭羽喊著舅舅越過他撲向謝燕來的時候,他就知道了。
一夜之間孩子失去了父母,恐懼仇恨總要有個出口,這仇恨不止是對著仇人,還可以是對親人。
尤其是一直崇拜傾慕的親人。
沒能救了他的父母,也沒能在危險的時候救護(hù)著他。
他以前有多傾慕他,現(xiàn)在就有多恨他。
而且也不遮掩,用這種笨拙的手段要讓他知道。
當(dāng)然,對于一個六歲的孩子來說,能做到如此已經(jīng)不錯了。
不愧是謝家人。
謝燕芳看著小吏,道:“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再提,更不要去為難謝燕來?!?br />
小吏神情欽佩:“公子真是容人之雅量。”
謝燕芳笑了:“這點小事,小孩子脾氣而已?!?br />
他當(dāng)然也會不容人,但小孩子和謝燕來還沒這個資格。
“皇后怎么樣了?”謝燕芳問小吏。
小吏道:“前天剛問過,平安順利?!?br />
謝燕芳道:“今天再問問?!?br />
小吏一笑:“皇后娘娘這一趟出行,真讓人牽掛,公子真不該應(yīng)承她,提心吊膽,還要面對太傅的冷臉,要是出點什么事,太傅一定會為難公子的?!?br />
謝燕芳笑道:“太傅對我冷臉,為難我,不是因為我同意皇后出行?!?br />
小吏不再多說,公子有容人雅量,他不能沒有分寸調(diào)侃:“我親自去問,大人稍等?!?br />
謝燕芳點點頭看著小吏出去了,并沒有立刻低頭處置政務(wù),而是若有所思自言自語:“我現(xiàn)在去陛下那里,立刻就能知道她的消息。”
說著自己也笑了,又搖搖頭。
小孩子這是難得開心的時候,還是不要去驚擾他了。
......
......
皇帝寢宮外太監(jiān)禁衛(wèi)肅立,安靜無聲。
殿內(nèi)孩童“啊”的一聲驚呼格外清晰刺耳。
但不管是齊公公還是禁衛(wèi)們都肅立不動,似乎沒有聽到。
“舅舅?!笔捰鹱ブx燕來的胳膊,小臉滿是驚恐,“那姐姐怎么樣?”
謝燕來感覺到小孩整個人都在顫抖,道:“受了一點傷,皮肉傷,不會傷及性命,現(xiàn)在又繼續(xù)前行了。”
孩童的眼神有些茫然,還沒從驚懼中回過神:“就,就繼續(xù)前行?”
謝燕來坐著一手端起茶杯,似笑非笑:“當(dāng)然,要不然呢?哭著跑回來嗎?你這個姐姐,是那種人嗎?”
蕭羽抓著他的胳膊默然一刻,楚昭姐姐當(dāng)然不是,當(dāng)初護(hù)著自己的時候,敵人追上來,她上去就把人殺了,再帶著他騎馬向前,一直向前,哪怕當(dāng)時這個舅舅的弓箭對準(zhǔn)他們,哪怕太傅所在宮門緊閉驅(qū)趕,姐姐都毫無畏懼——
“姐姐不害怕?!彼f,“姐姐最厲害?!?br />
謝燕來呵了聲:“不害怕倒是,厲害就算了,一般般吧,她也就是運氣好?!?br />
蕭羽反駁:“運氣好也是厲害,也不是誰都有的。”
謝燕來哼了聲,將手臂收回來。
“姐姐有沒有寫信回來?”蕭羽又問,一雙眼緊盯著他,“給我看看?!?br />
謝燕來立刻搖頭:“沒有,驛信急報,哪里有時間讓她寫信?!?br />
蕭羽神情失望,又問:“那我可以給姐姐寫信吧?”
謝燕來道:“驛兵行路也沒時間接信看?!辈贿^,他看了眼仰著頭眼巴巴的孩童,倒也沒有完全拒絕,“你寫得信等她到云中郡后才能看到?!?br />
孩童眼里散開笑意:“那也好,那也好,姐姐一口氣可以看很多?!?br />
謝燕來站起來:“沒有別的事,臣告退?!?br />
孩童牽住他的手,喚:“舅舅,如果是別人,肯定不會告訴我姐姐遇襲,只會說一切都好?!毖鲱^看著謝燕來,滿臉依賴,“舅舅是我最可信的人?!?br />
謝燕來俯瞰還沒自己腿高的小孩,嘴角勾了勾:“這種事本就是冒險,說好聽話不能讓人安心,知道真實情況,才能安心?!?br />
他伸手撫在孩童的臉頰上。
這大概是謝燕來第一次對他這么親密,蕭羽似乎驚訝,僵了僵,他撲過來啊抱著謝燕來的腰啊胳膊啊,謝燕來總是嫌棄地避開甩開。
這個舅舅長的比那個舅舅還要好看,但氣息并不如那個舅舅討人喜歡,他的手明明很白皙,但撫摸在臉上如同粗石。
“你既然知道我能讓你安心,以后就別耍小手段。”謝燕來低聲說,“小家伙,你不喜歡謝燕芳就直接去告訴他,別拿我當(dāng)筏子,一次兩次就夠了,別沒完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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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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