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府衙大門前,氣氛凝重,如同暴風(fēng)雨前的死寂。
在進(jìn)城之前,李徹便安排了人去通知聚攏百姓,而這一路之上又特意大張旗鼓,吸引了更多的人。
如今黑壓壓的百姓圍在府衙門前,不下上千人,而且越來越多。
人頭攢動,鴉雀無聲,無數(shù)雙眼睛緊緊盯著府衙臺階上的眾人。
李徹用靴子輕輕磕了下馬鞍,緩緩行到李霖身旁,居高臨下地看了一眼陳文瑞。
卻見后者如死狗般癱軟在地,不由得冷笑一聲。
隨即抬起頭,目光如鷹隼般掃視全場,不怒自威。
在他身后,是肅立如林的福王府親兵精銳,甲胄鮮明,刀槍閃亮。
就在這時,一陣雜亂的盔甲碰撞聲由遠(yuǎn)及近。
福州守將王振頂盔摜甲,帶著數(shù)百名府兵,終于姍姍來遲。
府兵們排開人群,王振看到臺階上劍拔弩張的景象,尤其是看到陳文瑞和楊凌,眉頭緊緊鎖成了一個疙瘩。
他昨夜在望海樓見過李徹,深知這位奉王的權(quán)勢,此刻心中已是驚濤駭浪。
王振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中的不安。
獨(dú)自上前幾步,對著馬上的李徹抱拳行禮,語氣保持著恭敬之意:
“末將福州守將王振,參見奉王殿下,燕王殿下!”
“不知......不知此地發(fā)生何事?陳太守他......這是?”
李徹審視的目光如同實(shí)質(zhì)般落在王振臉上,心中不禁冷笑。
陳文瑞能在福州一手遮天,豢養(yǎng)倭寇。
若說這手握兵權(quán)的守將毫不知情,甚至沒有從中分一杯羹,那才是天大的笑話。
不過,眼下還不是清算王振的時候,畢竟此人手中還有兵權(quán),若是逼急了難免節(jié)外生枝。
李徹沒有下馬,只是微微頷首:
“王將軍來得正好,至于發(fā)生了何事,本王這就告訴你,也告訴這福州城的父老鄉(xiāng)親!”
他猛地抬手,指向地上如同爛泥的楊凌,聲音陡然拔高:
“此人,便是盤踞在福州城外海域,假扮成倭寇荼毒漁民、劫掠商旅的匪首,楊凌!綽號黑鯊!”
百姓聞言,驚呼不止。
黑鯊之名就太響亮了,那可是壓在福州城所有百姓頭頂?shù)臑踉?,一方巨寇?/p>
“而他!”
李徹的手指如同利劍,瞬間轉(zhuǎn)向面無人色的陳文瑞。
“這位大人,是你們福州城的父母官,福州太守陳文瑞!”
“當(dāng)然,我們陳大人不止這一個身份,不然......今日也不會是這么個扮相?!?/p>
李徹冷笑一聲,一字一句地大聲說道:
“陳文瑞便是這伙假倭寇的幕后黑手!是他們的保護(hù)傘!是豢養(yǎng)他們的主子!更是與倭人勾結(jié)的賣國賊!”
轟——
此言一出,如同在滾燙的油鍋里潑進(jìn)了一瓢冰水,整個府衙門前瞬間炸開了鍋。
“什么?陳太守是倭寇頭子?!”
“不可能吧?這......這陳大人還是很親民的。”
“不好說,倭寇只搶我們窮人,卻不碰官船,沒準(zhǔn)真是一伙的!”
百姓將信將疑,陳文瑞平日里很會作秀,還頗有幾分名聲。
李徹卻是不慌不忙。
他抬了抬手,凌冽的目光掃過,人群頓時一靜。
李徹只用一句話,便獲得了百姓的信任:
“本王乃是大慶奉王,李徹?!?/p>
奉王!
其他地方的百姓沒聽過奉王威名,但福州百姓卻是如雷貫耳。
在這福州城中住,何人不知曉來來往往的商船,皆是奉王李徹的船隊?
福州城原本貧瘠,是奉國的船隊為他們帶來了財富和繁榮。
雖然這財富被陳文瑞等碩鼠偷走了大半,但城中的百姓卻不同,他們是真真正正分潤到了利益。
就說碼頭提供的海量崗位,養(yǎng)活了多少福州城的百姓?
即是奉王在此,那他剛剛說的話,必然是真的了!
那陳文瑞,真是倭寇肆虐的幕后黑手!
“陳太守......不,陳文瑞!你竟然做出此等十惡不赦之事?!”
“我的兒啊,就是被倭寇殺了??!陳文瑞,你還我兒子命來!”
“畜生!狗官?。?!”
“你枉為福州父母官!”
人群如同被點(diǎn)燃的火山,爆發(fā)出山呼海嘯般的怒罵聲。
尤其是那些有親人被害,或是被倭寇劫掠過的百姓,更是雙目赤紅,狀若瘋魔,恨不得生啖陳文瑞之肉、
王振被這洶涌的民意沖擊得臉色煞白,他連連退了兩步,看向陳文瑞的眼神充滿了驚愕。
這個廢物!
這么要命的事,誅九族的罪名,竟然讓奉王握住了把柄?
奉王是誰啊?
當(dāng)官的不清楚,他們當(dāng)將軍的可太清楚了。
那就是一尊殺神,連滅三國的殺神,連北胡人都尊他為天可汗!
兇名赫赫,甚至有一天吃三個契丹小孩,夜宵還要加上半個高麗女人大腿的傳言!
雖然心中恐慌,但王振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這時候置身事外。
雖然溝通倭寇之事他沒牽連進(jìn)去,但和城外倭寇做戲,帶府兵假裝打敗仗,可是他一手促成的。
若是陳文瑞將這些事當(dāng)眾吐出,自己也沒有好果子吃。
為今之計,唯有先安穩(wěn)住局面,再想辦法和奉王周旋,看看能不能給自己求得一線生機(jī)。
想到這里,王振壯著膽子上前,小聲道:“殿......殿下!”
李徹用余光看向他:“何事?”
王振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帶著明顯的顫抖:“此事干系重大,若......若真如殿下所言,陳太守......呃,陳文瑞罪大惡極,自當(dāng)嚴(yán)懲!”
“然國法昭昭,自有章程?!?/p>
“是否先將此二賊押入大牢,嚴(yán)加看管待末將火速上奏朝廷,稟明圣上?”
李徹冷冷看著他,不置可否。
王振這番話看似冠冕堂皇,遵循法度,實(shí)則包藏禍心。
李徹豈能看不穿他的心思?
見李徹不說話,王振心中更亂,只能退而求其次:
“或者......或者召集福州府衙所有官吏,并請福王殿下前來,共同開堂會審,以昭公允?”
他想拖延時間,把事情拖回官府的掌控之中,總之絕不能讓陳文瑞活著當(dāng)眾開口。
李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淡然道:“王將軍的好意,本王心領(lǐng)了。”
“然則,天理昭彰,民心如鏡!陳、楊二人禍害福州多年,罪行累累,罄竹難書!”
“既然他們栽到了本王手中,就要按照奉國的規(guī)矩來。”
王振心頭咯噔一下:
“敢問......殿下,奉國的規(guī)矩是?”
李徹冷冷瞥了他一眼,吐出兩個字:
“公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