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眾臣聞言,皆是暗自撇了撇嘴。
您......還不好戰(zhàn)?
這才幾年啊,奉國周圍都沒別的國家了......
陛下讓您來關(guān)外是守邊疆的,您倒好,直接把邊疆干沒了。
李徹也知道自己這話有點沒說服力,微微嘆息一聲:“再說了,皆是大慶人,慶人不打慶人?!?p>錢斌問道:“那殿下準(zhǔn)備如何攻略北地?”
“父皇此舉,就是為了給未來鋪路,他在預(yù)作準(zhǔn)備,應(yīng)對關(guān)內(nèi)可能發(fā)生的巨變!”
李徹正色看向眾人:“父皇抽調(diào)了山海關(guān)和北方的兵力,我奉國通往大慶的道路已經(jīng)打開,一旦國中生變,奉軍就可以長驅(qū)直入?!?p>“父皇暗示到這個地步,若我還懵懂不知,豈非辜負(fù)圣心?”
“與其被動等待,不如早做打算,先將北方四州之地掌控在自己手中?!?p>“至于如何掌控?”李徹看向李霖,“還需四哥出馬。”
李霖一臉懵逼:“我?”
“沒錯,四哥在北地威望甚高,此事非你莫屬。”
“四哥率軍回到燕地,就駐扎在靠近四州的邊境要沖,要擺出隨時可以雷霆出擊的姿態(tài)?!?p>“你的存在,你的兵鋒,就是對所有心懷異志者最大的震懾!讓他們明白,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正所謂槍桿出政權(quán),有兵在手一切都好說!”
李霖聞言,雖然心中不舍,但還是分得清輕重緩急。
但李徹的意思他也清楚,自己的確是最適合執(zhí)行這項任務(wù)的人。
自己在北方的威望和燕王身份,能極大減少當(dāng)?shù)貏萘Φ牡钟|情緒。
“既是大事,為兄責(zé)無旁貸?!?p>李霖再無猶豫,沉聲道:“老六你放心,四哥我別的本事沒有,帶兵最是在行,我這就回去點兵!”
李徹微微頷首,繼續(xù)說道:
“軍事威懾是基石,但真正掌控地方還需文治,這第二步,便是接管四州州府中樞!”
“本王要從奉國官吏之中,挑選一批精明強干、忠誠可靠之人,分赴幽、并、冀、青四州,接管州府衙門?!?p>“重點是掌控錢糧、刑名、戶籍,不求立刻翻天覆地,但求政令暢通,關(guān)鍵位置必須換上我們的人?!?p>諸葛哲遲疑道:“殿下,大規(guī)模更換地方主官,朝廷可會答應(yīng)?四州世家,豈會甘心交出權(quán)柄?”
李徹笑道:“本王自會上表父皇,以推舉賢能之士的名義索要官職,父皇他一定會‘欣然應(yīng)允’的?!?p>他頓了頓,聲音陡然轉(zhuǎn)寒:“至于那些世家大族......他們當(dāng)然可以不答應(yīng)!”
“那就讓他們?nèi)枂枺母珩v扎在邊境的數(shù)萬鐵甲答不答應(yīng)!問問本王手中的刀,答不答應(yīng)!”
“有兵在手,有大義名分,輪不到他們不同意!”
“順我者,富貴可期;逆我者,家破人亡!”
這番殺氣騰騰卻又邏輯清晰的話,讓廳內(nèi)眾人精神大振。
這行事風(fēng)格很‘李徹’,看似霸道甚至有些糙,卻是直指核心問題。
以絕對武力為后盾,輔以名分和大義,強行推進。
在奉國崛起的道路上,一直應(yīng)用這種簡單粗暴卻有效的方式,早已被證明是最佳選擇。
“殿下英明!”諸葛哲率先躬身,“臣附議。”
其他臣子也紛紛附和。常磐在一旁聽著,心中震撼不已。
“好!”李徹大手一揮,雷厲風(fēng)行,“人選之事,就交給諸葛先生了,明日此時本王要看到名單?!?p>“臣遵命!”
“四哥?”
“在?!?p>“點兵之事,刻不容緩?!崩顝爻谅暤?,“所需兵員、糧草、軍械,持我手令,找兵部協(xié)調(diào)?!?p>李霖頷首:“放心吧?!?p>“其余人等各司其職,全力配合?!?p>李徹言簡意賅地分發(fā)了任務(wù),隨后擺了擺手:“散了吧,其余事情明日再議?!?p>眾人紛紛行禮告退,步履匆匆。
唯有楊忠嗣還留在原地,似乎沒有出去的意思。
李徹看出來這位老帥肯定有事情找自己,便開口道:“楊帥暫且留步。”
楊忠嗣對上李徹探究的目光,默默站定。
待最后一位官員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外,屋內(nèi)只剩下君臣二人。
“楊叔,”李徹?fù)Q了更親近的稱呼,“剛剛我看您心事重重,北疆可是出了什么變故?”
“室韋已滅,狼煙盡熄,北境理應(yīng)海晏河清,何事能讓您如此憂心,甚至不惜親自趕回奉天?”
楊忠嗣嘆了口氣:“果然,什么都瞞不過殿下您的眼睛?!?p>李徹心中一凜,預(yù)感成真:“坐下說,究竟何事?”
楊忠嗣也沒客套,坐在李徹身旁聲音低沉地開口:
“室韋覆滅后,北境確已無大患,再往北便是人跡罕至的極寒之地,我國輿圖亦是一片空白?!?p>“然守土職責(zé)所在,末將不敢懈怠,仍定期派遣精銳斥候小隊,沿邊境向外探索,一則繪制地圖,二則防患于未然。”
他頓了頓,語氣驟然變得沉痛:“就在十日前,一支百人斥候連隊,深入北地三百里后,徹底失去了音訊。”
“按例,他們早該返營復(fù)命?!?p>聽到這里,李徹的指尖無意識地在扶手上敲擊了一下。
一支經(jīng)驗豐富的百人隊,無聲無息地消失?
這絕不尋常。
“末將立時派出了數(shù)支精騎搜尋隊,循著他們最后傳回的方位深入探查。”
楊忠嗣的拳頭微微攥緊:“結(jié)果在更北的一片巨大冰湖邊緣,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支龐大的軍隊!”
“龐大?”李徹追問,“規(guī)模如何?是室韋殘部?還是……”
楊忠嗣搖頭,臉上浮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警惕之色:“絕非我朝所知的任何部族,大約有一萬余人?!?p>“那些人......長相奇詭,皮膚異常白皙,身材高大魁梧,發(fā)色多為淺黃或棕褐,眼窩深陷,眸色有藍(lán)有灰,與北胡、室韋乃至我慶人相貌迥然不同?!?p>他加重了語氣:“他們以騎兵為主,甲胄制式古怪,馬匹也異常高大?!?p>“更令人心驚的是......他們手中也持有火器,雖不及我奉軍新銳燧發(fā)槍精巧,但確鑿無疑是火銃,且數(shù)量不少!”
李徹心中一沉,雖然早有預(yù)感,但楊忠嗣的話,還是讓他感到了事態(tài)的嚴(yán)重性。
這形象......顯然不是東亞人種。
“可曾接觸?”李徹的聲音依舊平穩(wěn)。
楊忠嗣搖頭道:“搜尋隊未敢輕舉妄動,遠(yuǎn)遠(yuǎn)觀察后便迅速撤回?!?p>“對方似乎也極為警惕,營盤扎得極穩(wěn),斥候游弋范圍很大。”
“雖無直接證據(jù)表明是這支外邦軍隊襲擊了我斥候隊,但......”
老帥的目光變得冰冷:“殿下,直覺告訴末將,除了他們外,那片區(qū)域再無第二支力量,能讓我一支百人連隊瞬間覆滅,連一個報信的都沒能逃出來!”
殿內(nèi)陷入一片壓抑的寂靜。
李徹靠在椅背上,雙眼微闔,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擊著。
廣袤的西伯利亞凍土,冰原上崛起的國家,答案已經(jīng)呼之欲出了。
無非就是那群斯拉夫人。
是莫斯科公國,俄羅斯帝國,還是沙皇俄國?
他們擴張的觸角,竟如此之快,已經(jīng)延伸到了遠(yuǎn)東區(qū)域!
片刻后,李徹睜開眼:“楊叔所言有理,此等規(guī)模、裝備的軍隊,絕非尋常部落?!?p>“然其根基必不在北方之地,否則兩國邊境早該摩擦不斷,不會至今才驟然相遇?!?p>李徹站起身,踱了兩步,決斷道:“先增派哨探,日夜監(jiān)視,若其安分守己,暫不理會?!?p>“若其膽敢越境半步,哪怕只是試探,無需請示,即刻出兵剿滅之!”
“殿下英明!”楊忠嗣立刻抱拳領(lǐng)命。
然而,他并未起身告退,依舊保持著躬身的姿勢,沉默著。
李徹何等敏銳,立刻察覺到了老帥的異樣。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楊忠嗣緊抿的嘴唇,恍然道:“楊叔,您心中終究是意難平。”
楊忠嗣抬起頭,這位鐵血老帥的眼眶竟有些發(fā)紅。
“殿下明鑒!那百名兒郎......皆是北疆的好種子。”
“尤其是那連長......十五歲便跟著末將在西域作戰(zhàn),多少次死里逃生,身上刀疤箭創(chuàng)不下十處。”
“我答應(yīng)過他,打完室韋就讓他回家娶妻生子,侍奉老母......如今,卻連尸骨都尋不回來......”
楊忠嗣深吸一口氣,強壓著翻騰的情緒:“末將知道,軍國大事,當(dāng)以大局為重?!?p>“若無實據(jù)便擅開邊釁,恐陷殿下于不義。”
“可一想到那些孩子們,冤死在那群來歷不明的白皮鬼手里,末將這心里像有把鈍刀子來回割!”
看著眼前這位老帥,為了枉死的部下痛徹心扉,李徹心中也涌起一股復(fù)雜的情緒。
他走到楊忠嗣面前,輕輕拍了拍老帥堅實卻微微顫抖的臂膀。
“楊叔,您錯了。”
楊忠嗣愕然抬頭:“殿下?”
李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我們嘔心瀝血發(fā)展奉國,鑄造強軍,是為了什么?”
“不是為了在蠻夷面前講什么‘師出有名’,是為了讓我奉國子民,腰桿子能挺得筆直!”
“是為了讓四方蠻夷,聽到奉字,便心生敬畏,不敢側(cè)目!”
“證據(jù)?重要嗎?”
他直視著楊忠嗣震驚的雙眼,一字一句:
“我奉軍如今兵強馬壯,火器精良,將士用命,國庫充盈!”
“我們的腰桿子,夠硬!”
李徹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
“所以,您心中若有不忿,若覺得那支外邦軍隊的存在本身,就是對我奉國的威脅和冒犯......”
他頓了頓,臉上那抹冰冷的笑意徹底綻開:
“那便出兵,滅了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