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佝僂著背，劇烈咳嗽，每一次震動都牽扯著內(nèi)傷，蒙面黑布下滲出的血更多了。
他恨恨地盯著青云劍宗的方向，眼神怨毒。
就在這時，一道艷紅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他身后十丈之外。
毫無疑問，這個人正是龍菩薩。
龍菩薩停下了腳步，眼睛死死盯著閻王的背影，森冷的殺機，如同毒蛇的信子，在龍菩薩心底無聲探出。
他意識到，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擊殺閻王的千載難逢的機會！
閻王重傷，氣息紊亂，背對著他，毫無察覺。
那強大的壓迫感此刻蕩然無存，仿佛只剩一個虛弱的軀殼。
龍菩薩的手指，在寬大的袖袍下微微蜷縮，悄悄握住了一根陰陽刺。
只要自己全力一擊，刺穿閻王的頭顱，攪碎元神，這個掌控自己生死，將自己視作玩物的老家伙，就會徹底化作一具冰冷的尸體，
這個念頭，如同巖漿沖上腦門，幾乎要燒毀理智。
擺脫化神丹的枷鎖，重獲自由，從此天高海闊，再也不用受這個老家伙的驅(qū)使。
然而，就在殺意即將噴薄而出的剎那，一盆冰水當頭澆下。
化神丹！
那是能融化元神的劇毒，若是閻王死了，何處去找解藥？
這個老家伙陰險狡詐，如果沒將解藥隨身攜帶，萬一……
萬一他死了，自己找不到解藥，那豈不是要給他陪葬？
“我是萬毒之體，竟然解不了這該死的化神丹，真是天大的諷刺。”
龍菩薩眼底的殺意，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隱，收起了陰陽刺，取而代之的是猶豫不決。
袖中的手指松開又握緊，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到底是殺，還是不殺？
這誘惑與恐懼的天平，在他心中瘋狂搖擺，幾乎要將他的理智撕裂。
他死死盯著閻王咳嗽顫抖的背影，仿佛要將其看穿，找到解藥的線索。
就在龍菩薩猶豫不決的時候，閻王的咳嗽聲漸漸平息，然后，虛弱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逃得還挺快嘛！”
龍菩薩心臟猛地一縮，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
這老家伙，竟然發(fā)現(xiàn)我了？
接著，閻王帶著一種洞察一切的嘲弄，繼續(xù)說道：“雖然你早已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但是我很清楚，你骨子里那份不甘居于人下的野心，從未熄滅過。”
說到這里，閻王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龍菩薩說道：“你也看到了，現(xiàn)在我重傷在身，氣息不穩(wěn)?！?p>“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你夢寐以求的機會?！?p>“殺了我！”
“只要我死了，你體內(nèi)的化神丹之毒自然就解了，動手吧！”
最后三個字，如同重錘砸在龍菩薩心口。
他并沒有感到欣喜，反而渾身汗毛炸開，一股不安的感覺瞬間襲遍全身。
“這個老家伙主動遞刀？他會這么好心？”
“這必然是陷阱?！?p>“這個老家伙肯定是在試探我，我可千萬不能上當?！?p>龍菩薩沒有絲毫猶豫，臉上瞬間堆滿了最諂媚的笑容，誠惶誠恐地說道：“哎喲，閻王大人，您……您這是說哪里話？可折煞屬下了！”
他連連擺手，腰彎得幾乎要觸到膝蓋，說道：“屬下對您的忠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表?！?p>“別說動手，就是動一絲一毫對您不敬的念頭，那都是要天打雷劈，魂飛魄散的??！”
他快步走近幾步，臉上是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和擔憂，仿佛剛才那濃烈的殺機從未存在過，說道：“閻王大人，您的傷怎么樣？”
“沒想到，葉無雙那狗賊竟敢如此傷您，等以后有機會了，我一定幫您弄死他。”
“對了，屬下這里還有一些珍藏的療傷圣藥，都是頂好的貨色，您快服下，保重身體要緊啊！”
龍菩薩手忙腳亂地在懷里摸索，掏出幾個光華流轉(zhuǎn)的玉瓶，雙手奉上，姿態(tài)謙卑到了塵埃里。
這一點他倒是沒有撒謊，這幾個玉瓶里面，裝的確實是療傷圣藥，是他專門留下的。
至于其他的，全在向葉無雙求饒的時候，送出去了。
“廢物！”
閻王猛地一聲沉喝，眼中爆射出駭人的厲芒，沖龍菩薩劈頭蓋臉地罵道：“給你機會你都把握不住，爛泥扶不上墻的東西?！?p>“我被葉無雙的劍氣所傷，本源震蕩，正是前所未有的虛弱之時，今日你不殺我，以后就永遠沒有機會了?！?p>“你不殺我，這輩子，注定只能是我腳下的一條狗，永遠受我驅(qū)使，永世不得翻身?！?p>“廢物！懦夫！閹狗！”
最后一句話，如同淬毒的鋼針，狠狠刺入龍菩薩心中最深的瘡疤。
他眼底深處，一抹暴戾的殺機如同海浪沸騰，幾乎要沖破偽裝的堤壩。
袖中的手指瞬間繃緊，指甲刺破皮膚，滲出了血珠。
但，僅僅一瞬！
那在無數(shù)次生死邊緣磨礪出的直覺，瘋狂在提醒他，危險，致命的危險！
閻王的眼神深處，沒有瀕死的虛弱，那重傷的表象之下，隱藏著足以將自己瞬間碾碎的恐怖力量。
這個老家伙，在故意試探他，把他當成了魚，在逼他上鉤。
龍菩薩強行壓下心中翻騰的殺意，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更加真誠，腰也彎得更低。
“閻王大人息怒，息怒??！”
他“撲通”一聲單膝跪下，仰望著閻王，眼神虔誠得如同仰望神明，他抬起一只手放在腦門旁邊，說道：“屬下在此立誓，生生世世，效忠閻王大人，永不背叛，永不違逆?！?p>“大人所指，即便是刀山火海，屬下也萬死不辭。”
“此心此意，天地共鑒，若有虛言，神魂俱滅！”
他賭咒發(fā)誓，字字鏗鏘，仿佛要將心肝都掏出來給閻王看。
閻王那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著龍菩薩卑微跪伏的姿態(tài)，審視著他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冰冷的風聲。
良久，閻王才緩緩開口，聲音恢復了那種掌控一切的漠然，聽不出喜怒。
“你剛才說，我說什么，你就做什么？”
“千真萬確！絕無二話！”龍菩薩立刻抬頭，斬釘截鐵地回應，眼神堅定無比。
“很好。”閻王點了點頭，看著龍菩薩，微笑道：“既然你這么聽話，那你……自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