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nèi)
宮夏奄奄一息的躺著,身上插滿各種治療儀器,口鼻處戴著呼吸機。
“……寶貝,你一定要堅強起來。”湯喬允隔著玻璃窗,心如刀絞的看著女兒。
現(xiàn)在找不到能夠匹配的骨髓。
顧汀州失蹤了。
或許,顧母可以匹配。
她是孩子的奶奶,也有很大幾率能夠匹配的上。
但是…
顧母那么痛恨她,更將顧汀州的死歸咎到她的頭上。
大概率她就算能匹配上,也不愿意救夏夏。
……
夜晚。
湯喬允精疲力竭回到家,精神恍惚。
宮北琛一路默默跟著。
“吃點東西吧,已經(jīng)一天沒吃過東西了?!?/p>
“……”湯喬允呆滯的搖了搖頭。
她沒有胃口吃任何東西。
短短半個月,她又暴瘦了十幾斤。
有時…
太清醒了,反而不如個傻子快樂。
宮北?。骸俺渣c粥吧!多少吃點,你看你現(xiàn)在憔悴成什么樣子了?”
“……”湯喬允沉默,似乎沒有聽見。
氣氛陷入僵局。
壓抑到窒息。
看著她魂不守舍的樣子,宮北琛心亂如麻,“喬允,我們能好好談?wù)剢???/p>
湯喬允雙眸沉沉抬起,黯然神傷的看著他。
宮北琛:“振作一點好嗎?”
“醫(yī)生不是說了,有兩種方式可以救夏夏。”
“一是骨髓移植,二是用臍帶血提取干細胞。”
“再不濟……也還有黑市?!?/p>
“……”湯喬允依舊沉默。
大腦似乎停止了思考。
心痛到了極點,只剩下麻木和茫然。
“我們可以再要個孩子,說不定,就可以救夏夏了?!?/p>
“當(dāng)然了,如果你不想生,我們……我們可以找別人替我們生?!?/p>
湯喬允聽了,眉峰折了起來,“就像我生軒軒時那樣嗎?”
“……”宮北琛心口一噎,煩躁的將目光轉(zhuǎn)向別處。
半晌。
他的語氣透著疲憊和心灰意冷,“喬允,你真的很固執(zhí)。我有的時候,真的沒有辦法和你溝通。”
“我甚至…甚至希望你沒有清醒過來。起碼,不會讓我這么痛苦和無奈!”
湯喬允聽了,冷冷的挖苦,“你也會痛苦和無奈嗎?”
宮北琛雙鬢神經(jīng)跳了一下,眉峰壓的更低,“…呵!呵呵!”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話里帶刺?你能不能理性一點?發(fā)生矛盾和問題時,我們應(yīng)該想辦法解決問題,而不是爭吵,更不是引發(fā)更大的問題。”
“我知道你恨我,但有什么意義呢?能解決問題嗎?”
“……”湯喬允眼神破碎冷沉的看著他。
確實。
沒有爭吵的必要。
她甚至不想和他有任何的對話和交集。
有些東西一旦變質(zhì),就再也回不去了。
只剩下惡心和毒素。
“我知道,軒軒是扎在你心里的一根刺。今天我們就把這個問題刨開了來說,我不想讓你永遠這么恨我?!?/p>
“我……我們最初結(jié)婚的時候,我確實……確實不夠愛你。我也沒有打算要跟你走到最后,我想著我們的婚姻可能最多維持三五年?!?/p>
“我害怕你會糾纏我,害怕你會用孩子要挾我。我也更害怕,你會以此為借口從而獅子大開口,要一筆天價撫養(yǎng)費?!?/p>
“所以,我必須要保證我自己的利益。當(dāng)然了,我需要一個孩子。而淑儀的情況,你也已經(jīng)了解了。所以,我當(dāng)時只能那么做?!?/p>
湯喬允一臉木然的聽完,沒有一絲的反應(yīng)。
隨便他說什么吧!
她也已經(jīng)不想去計較軒軒的事了!
比起他殘忍的害死顧汀州。
軒軒的事,已經(jīng)顯得無足輕重了。
看著她心不在焉,宮北琛又氣又怒。
他走到她跟前,強行晃著她的雙肩,“我在跟你說話,你有在聽嗎?”
湯喬允黯然的看他一眼,“我在聽??!”
宮北琛心腔一顫,瞳底猩紅的厲害,“喬允,我忽然間不知道該怎么說了?!?/p>
“我只是想告訴你,從前是我想太多了,是我太沒有安全感。所以,才會對你那么多的防備?!?/p>
“但現(xiàn)在,現(xiàn)在我是真的愛你。我愿意把一切都給你,我甚至能包容你和別人的孩子?!?/p>
“我用行動向你證明,愛能包容一切。我會將夏夏當(dāng)成我自己的親生女兒,我可以完全的接納她。你也看到了,我這三年被夏夏有多疼愛?!?/p>
湯喬允沒有回話,滿心悲愴。
是。
他是對夏夏很寵愛。
可是…
如果他沒有害死顧汀州。
顧汀州同樣會給夏夏所有的父愛。
現(xiàn)在,他讓夏夏認(rèn)罪作父,有什么值得感激的呢?
湯喬允:“不要再說了,我現(xiàn)在累了,我想休息!”
宮北?。骸安?,我們今天必須要把話統(tǒng)統(tǒng)攤開來說?!?/p>
“你現(xiàn)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把你的想法告訴我?!?/p>
湯喬允:“……我沒有什么想法,我只想夏夏能夠平安。”
宮北?。骸耙欢〞?,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我一定會救好之好夏夏?!?/p>
湯喬允沉頓幾秒:“我想帶夏夏回澳城治療,想回去看看爺爺?!?/p>
宮北琛:“這里一樣能治好夏夏,你要是想爺爺,我可以把爺爺接過來!”
湯喬允聽完,不想在和他多廢話。
直接起身向臥室走去。
她知道他不會輕易回國的。
再說下去,也無濟于事。
“喬允,你吃點東西再去睡?!?/p>
“我現(xiàn)在很累,沒有胃口?!?/p>
……
回到臥室。
湯喬允身心俱疲,她草草沖了個澡,躺床上準(zhǔn)備睡覺。
過了半個小時。
宮北琛也進了臥室。
他掀開被子和她并躺。
大手?jǐn)堖^她的腰,將她緊緊抱在懷里。
湯喬允心里一陣厭惡,下意識想掰開他的手,“宮北琛,我今天真的很累,也很難過。我真的沒有任何心情,你讓我好好休息一晚行嗎?”
宮北琛沉吟幾秒,“……你不是想回國嗎?”
湯喬允瞳底一顫,用力掰他的手停了下來。
宮北琛從背后附來,薄唇埋進她頸窩,細細密密的吻她,“我們再生個孩子,等你懷孕了,我們就回國?!?/p>
轟!
湯喬允大腦一炸,下意識想推開他。
“宮北琛,你不要異想天開了……”
宮北琛趁勢將她困在身下,霸道的吻住她的雙唇,“不要在吃避孕藥了?!?/p>
“只要你給我生個孩子,我什么都可以給你,連我的命你也可以拿去……”
她生夏夏的時候是剖腹產(chǎn)!
所以,整整三年,他都沒敢讓她在懷孕。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三年了。
身體已經(jīng)養(yǎng)好了。
她可以給她生個孩子了。
“乖,什么時候懷孕,我們就什么時候回國?!?/p>
“唔嗯…不要…”
她本能的想抗拒。
可她不能。
夏夏還躺在醫(yī)院里,奄奄一息。
她若是想帶著夏夏回國,只能答應(yīng)他的條件。
“呃~,輕點…”
所有的反抗力道驟然松懈。
她閉上眼,將翻涌的恨意與屈辱死死壓在心底,身體僵硬得像一塊沒有生命的木頭。
眼淚從緊閉的眼角無聲滑落,沒入鬢發(fā)。
宮北琛察覺到她的妥協(xié),動作變得更加急切,仿佛要通過這種方式確認(rèn)她的歸屬。
他的吻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落在她的額頭、眼睛、頸項……
每一寸肌膚都像是在烙下他的印記。
“……喬允,我們會有一個完整的家?!彼谒叺驼Z,聲音因欲望而沙啞。
湯喬允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只是偏過頭,將臉更深地埋進枕頭里,隔絕了他的氣息,也藏起了自己臉上所有的表情。
她緊咬著下唇。
直到口中彌漫開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強維持住那瀕臨崩潰的理智。
……
這晚過后。
一種詭異而脆弱的平靜籠罩了這個家。
湯喬允不再明顯抗拒宮北琛的親近,但也沒有任何主動。
她像是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精致人偶,配合著他的需求。
眼神也日漸空洞麻木。
她開始認(rèn)真配合調(diào)理身體,當(dāng)著宮北琛的面吃下他準(zhǔn)備的營養(yǎng)品和葉酸。
宮北琛對她的順從似乎感到滿意,對待她也愈發(fā)體貼。
他包攬了醫(yī)院的大部分事務(wù),一切都親力親為。
……
與此同時。
港城。
漁船上。
海珠一臉興奮,“海潮,爺爺說了,等我們結(jié)婚后,就買一條新的漁船給我們?!?/p>
“以后,新的漁船就是我們的家。”
顧汀州在收著漁網(wǎng),將魚一條條抓進船上的魚池,“好,都聽你的?!?/p>
海珠一蹦一跳來到他身邊,“我們將這次的魚獲賣掉后,就可以休息一個月?!?/p>
“為什么休息這么久?”
“……傻瓜,我們要結(jié)婚呀!”
顧汀州愣了幾秒,“噢對哈?!?/p>
“你開心嗎?”
“開心啊,當(dāng)然開心?。 ?/p>
“我也開心?!?/p>
顧汀州收好漁網(wǎng),又將魚叉等等工具收好,“走吧,我們?nèi)ゴa頭吧!”
“嗯,我去開船。”
“這次,我們還去港城的碼頭嗎?”
“也行。”
兩人駕駛著漁船,向著港城碼頭方向駛?cè)ァ?/p>
……
兩個小時后。
漁船剛剛在碼頭停穩(wěn)。
纜繩還未系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威嚴(yán)的呼喝聲就打破了碼頭的喧囂。
“警察!例行檢查!”
幾名穿著制服的警察迅速登船,目光銳利地掃過船上的顧汀州和海珠。
海珠嚇壞了,慌忙解釋:“阿Sir,我們沒有登岸啊,我們只是在船上賣魚……”
警察沒有理會她,只是定定的打量顧汀州幾眼。
“是他嗎?”
“有點像?!?/p>
顧汀州一臉茫然,“你們想干嘛?”
“先生,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你們到底想干什么?”顧汀州警惕的看著警察,下意識想反抗。
畢竟。
他目前和海珠生活在一起。
都是沒有身份證的難民。
警察逮到他們,會把他們關(guān)起來,然后把他們集中遣回國。
“先生,我們需要調(diào)查,請跟我們走一趟?!?/p>
“你們不說清楚,我不會去的。我又沒犯法,你們憑什么抓我?”顧汀州試圖反抗。
“把他帶走!”
幾個警察立即上前,準(zhǔn)備強行將顧汀州帶走。
顧汀州見狀,準(zhǔn)備和警方動手。
幾個警察立即掏出槍,嚴(yán)厲的警告他,“別反抗,乖乖跟我們走就是。”
顧汀州怕傷到海珠,只好乖乖就范。
“海珠,我先跟他們?nèi)ヒ惶?,你不用?dān)心。”
“海潮海潮。”海珠追前幾步,終究還是眼睜睜看著海潮被帶走。
警察帶著顧汀州上了岸。
警車已經(jīng)等在岸邊。
“上車吧!”
顧汀州心神恍惚,隱隱有點熟悉的感覺。
他上了車子。
警車呼嘯著駛離喧囂的碼頭,留下海珠無助的哭喊。
顧汀州坐在后座,內(nèi)心充滿了困惑與不祥的預(yù)感。
這些警察目標(biāo)明確,就是沖著他來的。
可是實在想不明白,警察為什么要帶走他?
……
半個小時后。
他被帶進警署。
警察給他做流程化的登記、拍照、按指紋。
周圍是嘈雜的人聲。
冰冷的鐵椅和壓抑的氣氛。
他被暫時安置在一個等候區(qū),等待著進一步的問話。
等了大概十多分鐘。
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顧汀州下意識抬頭。
門被打開。
兩個警察帶著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大步流星地的走了進來。
警察:“傅先生,你可以辨認(rèn)一下,這是不是顧少?”
男人穿著黑色風(fēng)衣,神情冷峻,目光如炬,渾身透著剛毅和威嚴(yán)。
兩人視線交匯的瞬間
時間仿佛凝固了。
顧汀州的瞳孔猛地收縮!
那個男人的臉……成熟,俊朗,威嚴(yán)。
與他記憶中某個模糊而親切的輪廓高度重合的臉!
“……你是?”
傅承鷹隼樣犀利的雙眸,定定的看著顧汀州。
盡管兄弟倆已經(jīng)七年沒見。
盡管弟弟和他記憶中的模樣判若兩人。
但他還是一眼就確認(rèn),這就是自己始終三年的弟弟。
“……阿州,阿州,真的是你?”
傅承回過神,激動的走前幾步,緊緊握住了顧汀州的雙手。
同時,鼻腔一酸,眼底猩紅的厲害。
弟弟失蹤了三年!
顧家和警方將整個港城附近的海域搜尋了無數(shù)遍。
依然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所有人都以為弟弟已經(jīng)不在人世。
可他堅信。
沒找到弟弟的尸體,那就還有希望。
上次…
顧汀州上岸時,被行人看到。
行人當(dāng)時一眼就把他認(rèn)出來了,覺得他長得很像顧汀州,但又不敢確定。
所以,就打了尋人啟事上的電話,把這個情況匯報給了警方。
“……”顧汀州緊緊等著眼前的男子,仿佛有記憶在大腦里亂竄。
可他始終想不起這是誰。
“阿州,我是哥哥??!你不認(rèn)識我了?”
“哥哥?”顧汀州一臉茫然,緊跟著大腦一陣巨疼。
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來!
“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來?嘶呃…”
“阿州,你是不是失憶了?馬上安排醫(yī)生,我送你去醫(yī)院!”
……
半個小時后。
私立醫(yī)院的VIP檢查室里。
儀器運轉(zhuǎn)的低鳴聲格外清晰。
顧汀州坐在腦部掃描儀器前,傅承站在玻璃窗外,目光緊緊鎖著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
三年來懸著的心,直到此刻仍不敢完全放下。
醫(yī)生將電極片貼在顧汀州的太陽穴上,輕聲安撫:“顧先生,放松就好,檢查不會有疼痛感。”
可顧汀州的指尖還是微微發(fā)緊,視線落在儀器屏幕上跳動的波紋上。
腦海里又閃過零碎的畫面:
暴雨、海浪、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這些片段像鋒利的碎片,扎得他太陽穴隱隱作痛。
“當(dāng)年是不是發(fā)生了意外?你還記得當(dāng)時的細節(jié)嗎?”醫(yī)生一邊調(diào)試儀器,一邊狀似隨意地問。
顧汀州愣了愣,搖頭:“我不記得了,我只知道自己在漁船上生活了三年,大家都叫我海潮?!?/p>
醫(yī)生點點頭。
沒再追問,指尖在鍵盤上飛快敲擊,將他的回答記錄下來。
半小時后。
初步檢查結(jié)果出來了。
醫(yī)生拿著報告走到傅承身邊,壓低聲音:“傅先生,顧少的腦部有陳舊性淤血,應(yīng)該是三年前受到撞擊導(dǎo)致的,這是他失憶的主要原因。”
“不過,淤血沒有壓迫關(guān)鍵神經(jīng),通過藥物和康復(fù)治療,恢復(fù)記憶的可能性很大?!?/p>
傅承接過報告,指尖劃過陳舊性淤血幾個字,眼底瞬間冷了下來。
三年前。
顧家出事。
父親自殺,弟弟遭遇車禍。
而他…
恰好在執(zhí)行秘密任務(wù),沒有辦法回來。
一直到上個月。
他得終于完成任務(wù),匆匆趕回港城。
他回來的第一件要事。
就是尋找弟弟的下落。
幸好老天開,終于讓他找到了弟弟。
“不管怎么說,能找到阿州已經(jīng)是最幸運的事?!?/p>
“快回去通知我媽,就說我回來了,我找到弟弟了?!?/p>
“是?!?/p>
顧汀州下意識從病床上下來,“……我,我沒什么事吧?”
“沒事,哥哥帶你回家。”
“回家?”
“對,回家!媽媽和爺爺要是知道你還活著,肯定會激動壞的!”
顧汀州:“不…我的家在船上,我要回去找海珠。我如果不回去的話,她和爺爺會害怕的?!?/p>
“阿州,我們的家在港城,你不叫海潮,你叫顧汀州?!?/p>
“我是你的哥哥傅承,你統(tǒng)統(tǒng)都忘了嗎?不過沒關(guān)系,哥哥會重新給你介紹我們的家庭成員。”
“……顧汀州?”顧汀州大腦又是一陣巨疼。
這三個字好熟悉。
難道真的是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