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海接過信封,手有些發(fā)抖,意識到這件事非同小可。
“振國哥,這……這里面是?”
趙振國盯著王大海的眼睛,語氣沉重,“大海,這件事,只能你我知道。找地方、找人搬運,都要用絕對信得過、嘴巴比石頭還嚴的人,寧愿多花錢,也不能出半點差錯。”
王大海從趙振國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信任,他猛地一挺胸脯,壓低聲音道:
“振國哥,你放心!我王大海就是把命搭上,也把這事給你辦妥帖了!絕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詳情!”
——
就在趙振國暗中布局“幽靈生產線”的同時,籌備組內部并非風平浪靜。
陳繼民雖然對趙振國的初步工作成果表示了認可,但固有的謹慎和某些外部因素的影響,讓他并未完全放下心來。
李建作為陳繼民安排在趙振國身邊的“眼睛”,依舊忠實地履行著職責,定期向陳繼民匯報趙振國的行蹤和接觸的人。
但他匯報的內容,漸漸不再僅僅是程序性的記錄,開始夾雜一些他自己的觀察和判斷。
“陳主任,趙顧問最近除了處理日常文件,大部分時間都在研究那些技術資料,特別是關于自動控制和液壓傳動的部分。他還讓我搜集了不少國內相關廠家和研究所的信息?!?/p>
“另外……趙顧問對那幾個收到‘樣品’的研究所和工廠的反饋非常重視,親自做了詳細的筆記,還讓我去資料室查了不少對比數(shù)據(jù)?!?/p>
陳繼民聽著李建的匯報,手指習慣性地敲著桌面。
他注意到,李建在提及趙振國鉆研技術和重視反饋時,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欣賞。
“小李,你覺得趙振國這個人,怎么樣?”陳繼民突然問道。
李建愣了一下,推了推眼鏡,謹慎地回答:
“趙顧問……很有能力,想法也多,就是……有時候感覺他做的事情,有點超出我們平時的范圍?!?/p>
“是啊,想法多……”陳繼民意味深長地重復了一句,揮揮手讓李建出去了。
他拿起桌上另一份來自不同系統(tǒng)的內部通報,上面提到了近期需注意某些境外勢力利用經濟、技術交流渠道進行滲透的情況。
他將通報放下,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這個趙振國,就像一顆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漣漪,似乎比預想的要大得多。
他帶來的,究竟是機遇,還是潛在的風險?陳繼民覺得,自己還需要更仔細的觀察。
——
趙振國對于身邊的暗流并非毫無察覺。李建匯報的內容,他也能猜到七八分。
但他并不點破,反而更加倚重李建,將一些技術性、事務性的工作放手交給他去辦,潛移默化地影響著這個年輕人。
真誠和實干,是打破隔閡與猜疑最好的武器。
那一集裝箱精心挑選的“禮物”,那些在專家眼中價值不菲的“廢料”樣本和部分尚有使用價值的通用零部件送出后,趙振國心中是抱有期待的。
他希望通過這些實實在在的東西,能讓陳繼民更加直觀地認識到他行事方法背后的價值,進一步消除隔閡,爭取到更多開展工作的話語權和自由度。
王新軍那邊的積極反饋,也似乎印證了這條路的正確性。
可事情的走向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就在他送出“禮物”后不到一周,一次籌備組的例行會議上,陳繼民在布置完常規(guī)工作后,話鋒一轉,目光落在了趙振國身上,語氣平淡卻不容置疑:
“振國同志來了也有一段時間了,對組里的文書工作和一些技術資料算是熟悉了。不過,我們寶鋼建設,核心在工地,根基在一線。老是坐在辦公室里看文件,是搞不好這么大一個項目的?!?/p>
他頓了頓,環(huán)視會場,“經過組里研究決定,派趙振國同志到浦東前線指揮部去,兼任技術協(xié)調聯(lián)絡員,主要負責與施工方、設備安裝單位的前期對接,以及現(xiàn)場遇到的一些具體技術問題的初步研判和匯報。這也便于你更深入地了解實際情況嘛。”
會場里出現(xiàn)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幾個老資格的技術干部交換著眼神,意味不明。
李建更是猛地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陳繼民,又擔憂地瞟向趙振國。
浦東前線指揮部?
那地方現(xiàn)在除了勘測隊就是荒灘蘆葦蕩,臨時搭建的板房條件艱苦,交通不便。
讓趙振國這個顧問去那里,名義上是加強一線力量,實則是明顯的邊緣化。
趙振國心頭也是一沉,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
他千算萬算,沒算到陳繼民會來這一手。
肯定“廢料”價值與將他調離核心決策圈,這兩件事幾乎同時發(fā)生,充滿了矛盾的意味。
他迅速壓下心中的波瀾,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靜地迎著陳繼民的目光:“我服從組織安排。什么時候報到?”
陳繼民似乎對他的平靜有些意外,手指在桌上點了點:
“盡快吧,明天就去熟悉一下情況。組里這邊的工作,暫時交給老周負責,李建跟你過去,協(xié)助你處理文書和聯(lián)絡事宜?!?/p>
散會后,李建跟著趙振國回到辦公室,關上門,臉上滿是憤懣和不平:
“趙顧問,這……這也太不公平了!您剛立了功,展示了那些‘廢料’的價值,主任他怎么就……”
趙振國抬手制止了他,走到窗邊,看著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他也在快速思考著陳繼民的用意。
是單純的打壓?還是別有深意?是因為自己之前風頭太勁,引起了猜忌?還是陳繼民聽到了什么關于他私下動作的風聲?或者,這僅僅是一種考驗?
“小李,別亂說?!壁w振國轉過身,語氣平靜,“主任說得對,不了解一線,確實搞不好建設。去工地,是學習,也是鍛煉?!?/p>
他心中雖有疑慮,但并未慌亂。
工地固然艱苦,遠離籌備組的權力中心,但也未必全是壞事。
那里接觸的是最實際的問題,或許能避開籌備組內部的一些是非,也更方便他……做一些不引人注目的事情。
他想到了那條被隱藏起來的半導體生產線......
大海找的地方,好像就離浦東,不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