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無渡的玻璃酒柜里收藏著卡麥倫紅系列的威士忌,拍賣級別的,口感順滑,醇香濃郁。
沈硯川推門而入時,江無渡正用指節(jié)敲擊酒杯,他坐在陰暗的地下室里,頭發(fā)半干,剛剛洗過澡,正準(zhǔn)備喝點酒。
江無渡抬眼,眼神里沒有溫度,“你也被周景行攆出來了?”
“別說了?!鄙虺幋撓峦馓状钤谝巫涌勘成希叵率遗瘹獬渥?,他的眼鏡片上泛起霧氣,“看樣子是鐵了心要留她,不許我接近?!?/p>
“你就不該查下去?!苯瓱o渡仰頭喝了一口酒,喉結(jié)滑動,“那個孩子掉了后,周景行就動過徹底留下兔兔的心思,現(xiàn)在兔兔不是秋家的親生女兒,他肯定對她心生憐愛,更舍不得放手?!?/p>
“他沒準(zhǔn)備告訴秋榕榕真相?!鄙虺幋ㄒ步o自己添了一杯酒,“阿行要是養(yǎng)個對我們過去一無所知的女人就算了,秋榕榕知道的太多,她活得越久,越會變成定時炸彈?!?/p>
“嘖,人證,完美的受害者。”江無渡笑了,“你做了什么?他把你也趕下來?!?/p>
“不過是用尺子敲了她一下?!鄙虺幋ㄆ届o地說:“掌心,輕得很?!?/p>
說這話時,沈硯川修長的手在空中虛點了一下,聲音藏不住細(xì)微的愉悅。
他有點喜歡和秋榕榕玩老師和學(xué)生的游戲。
“結(jié)果呢?”江無渡輕輕撫摸著水晶酒杯的邊緣,看著棕色晃動的酒液,歪著頭笑,“兔兔告你黑狀了?”
“沒,她不敢?!鄙虺幋ɑ叵肫鹬芫靶锌此麜r,像刀子浸泡在冰水里的眼神,冷笑一聲,“就是阿行看了我一眼,你知道他那種眼神,就像我背著他搞他女人一樣?!?/p>
江無渡低低笑起來,“兔子是他的,誰碰都不行。最近他還派了小七寸步不離地跟著,看得很緊?!?/p>
小七還是沈硯川給周景行的。
沈硯川眉頭一挑,低頭添酒,“我們就任由他這樣?”
江無渡眼底浮現(xiàn)一抹幽光,他慢慢地說:“兔兔牙齒白,眼神怯,骨頭酥軟,你不喜歡?”
沈硯川沒說話。
他想起秋榕榕那雙眼,無數(shù)次被沉入黑暗中,卻又有著一絲怎么都無法熄滅的光。
沈硯川頓了一下,摘下眼鏡,用眼鏡輕擦了一下鏡片,“我沒興趣?!?/p>
江無渡有些懷念周景行不在島上的那段時間,他將最后一口酒一飲而盡,“那你……不夠誠實?!?/p>
沈硯川重新戴上眼鏡,“我從不說謊。”
這句話,就是謊言。
秋榕榕穿上自己最厚的白色羽絨服,帽檐綴著一圈柔軟的兔毛。
她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臉蛋因為寒風(fēng)微微泛紅。
大冬天,偏要拉她出來冰釣。
秋榕榕心里直嘆氣。
周景行站在她身側(cè),微微俯身動作熟練地替她把紅圍巾打了個不緊不松的結(jié)。
“風(fēng)大,近海已經(jīng)結(jié)冰,你應(yīng)該會喜歡的?!彼ひ羟邃厝?。
秋榕榕仰頭看他,眸子被風(fēng)吹得濕潤潤的,嘴里哈著熱氣,“萬一踩空了咋辦?”
周景行彎了彎眼角,“我們不去海邊,就在島上的湖里釣,那里的冰層已經(jīng)結(jié)得很厚,不會掉下去?!?/p>
他彎腰從冰釣桶里拿出兩個保溫杯,把其中一個遞給她,“熱牛奶,不加糖,冷的話喝點暖胃。”
以前談戀愛的時候,周景行經(jīng)常會安排戶外活動。
他們約會時,從來不需要秋榕榕操心。
周景行會安排好全程的計劃,她精心制造小浪漫,帶她去體驗她以前從未經(jīng)歷過的新奇事物。
這次冰釣,是他在秋榕榕畢業(yè)之前承諾過的。
經(jīng)歷這么多以后,秋榕榕也沒想過他會兌現(xiàn)。
他們起始于欺騙,周景行布下天羅地網(wǎng),她因他的圍獵墜入深不見底的泥潭,所有人都拽著她的腳踝,想要把她往下拉。
她肺里憋著最后一口生氣,沒人給她遞出浮木,她在粘稠冰冷的泥潭里,只靠著自己往上游。
現(xiàn)在她找到了一個漂浮的姿勢,既無法上岸,又不會被徹底拽下去。
再來粉飾太平,實在是沒有必要。
湖面上鋪著厚厚的冰,四周是靜謐的松樹林,風(fēng)穿過枝丫,雪簌簌落下。
周景行在湖邊雪地搭好帳篷,把秋榕榕領(lǐng)進(jìn)去,再在她坐下的地方鋪上厚毯。
“你之前在電視上看荒野求生,不是說過也想試試看冰釣嗎?”
“我那只是說著玩的?!鼻镩砰挪挪辉敢庠诶涮炷弥灨妥诒嫔?,她捧著熱牛奶,“你釣,我在旁邊看著,也算我參與其中了?!?/p>
周景行調(diào)整釣竿,冰面上的洞已經(jīng)提前打好。
“你最近變懶了?!?/p>
周景行不怎么在家,卻知道秋榕榕最近不太運動。
看來,小七事無巨細(xì)地向他匯報。
秋榕榕抱著手臂,縮了縮肩膀,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回道:“我最近悟出個道理?!?/p>
“對于我這種身體差,氣血虛的人而言,不適合過度運動,適合休養(yǎng)生息?!?/p>
“千年王八萬年龜,他們一動不動,低耗能,所以才活到那么久。”
周景行將魚餌拋入冰洞,水面漾出一圈漣漪,“這歪理是誰教你的?沈硯川嗎?”
“不是啊,他今天才回來。”
“以后和他們都保持距離?!?/p>
秋榕榕有點懷疑他們?nèi)齻€之間鬧矛盾了,但是又不太敢確定。
他們?nèi)穗m然都沒有殺她,但對她的態(tài)度也不明朗。
她沒那么自戀到認(rèn)為自己可以挑起他們?nèi)齻€人之間的矛盾。
同時也擔(dān)心,他們的矛盾若是因她而起,那么,比起解決彼此,他們解決掉她,才是最簡單的。
此時,江無渡與沈硯川攜著釣具緩步走來。
江無渡揚了揚手里的魚竿,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弧度,笑意卻沒有滲入眼底,“陪小兔兔冰釣?zāi)??千萬要小心,兔子蹬起人來可疼了,小心掉進(jìn)冰凍里。”
沈硯川站在一旁,鏡片下的目光暗了暗,“阿行,一起吧,我們兄弟三個很久沒有一起釣魚了。”
秋榕榕往帳篷里縮了縮。
他們之間有火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