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港監(jiān)正忙著救援江南航運公司的船隊，一時半會兒顧不上這邊，徐三野下令啟航。

　　韓渝穿上救生衣，爬上二層駕駛室。

　　王記者跟徐三野寒暄了幾句，經(jīng)徐三野同意爬上二層，擠進本就很小的駕駛室。

　　韓渝雖然有小型船舶的駕駛證，這條拖輪也是他一手維修改裝過的，但從來沒駕駛過。如果沒有王隊長，遇上這樣的緊急情況，他打死也不敢把船開出去執(zhí)行救援任務。

　　王隊長一樣很清楚自己不只是要開船，更要帶徒。

　　干脆把舵交給韓渝，站在邊上指點。

　　“別緊張，船閘里沒別的船?！?br>
　　“我知道?！?br>
　　“穩(wěn)住就行，往左邊帶點方向。”

　　“好。”

　　……

　　001在002的引導下駛出碼頭，打開警燈、拉響警笛，在等待過閘的船主、船工們注視下緩緩駛進船閘。

　　徐三野戴上手套，穿著救生衣，捧著繩套站在船頭。

　　梁小余捧著纜繩站在船尾。

　　朱寶根從機艙走出來，手持竹篙站在右舷，防止001撞上閘壁。

　　這是001第一次出動，也是001第一次過閘，在等待船閘放水的時候，要用纜繩把001固定在閘壁的纜樁上。

　　李衛(wèi)國不太放心，站在002的后甲板上，看著001系泊。

　　事實上證明，剛剛過去的一個星期沒有白練。

　　徐三野瞅準時機，猛地扔出繩套，一次就套上了攬樁，按王隊長教的辦法，把纜繩往船頭的攬樁上纏。

　　梁小余負責船尾，抓住纜繩或緊或松。

　　因為水漲會船高，系太緊也不行。

　　船舷肯定是要碰閘壁的，但船舷上綁了好幾個舊輪胎，能起到緩沖保護作用。

　　這一切看似很簡單，但對之前沒干這些活兒的人而言，能在短短一個星期內(nèi)學會并不容易。

　　冬天內(nèi)河的水位和長江水位落差不大，水很快就放好了，南面的閘門緩緩打開。

　　002啟動引擎，引導001出閘。

　　駛出船閘依然是白龍河，002往前行駛了四五百米，真正進入長江，但沒有急著西拐進入航道，而是向東行駛了幾百米，在江面調(diào)了個頭再慢慢往西航行。

　　“001，001，東邊沒有船只，可以進入航道?！?br>
　　“001收到，001收到。”

　　韓渝知道人家是擔心001的航行安全，像開道的警車似的提前去幫著“封路”，趕緊打開燈光信號，輕輕撥動舵盤，將001拐入主航道。

　　王記者沒想到王隊長竟讓這么小的孩子開船，看著外面的滾滾江水真有點害怕。

　　這時候，對講機里傳來呼叫聲。

　　“青申呼叫公安001，青申呼叫公安001，收到請回復?！?br>
　　“001收到，青申請講?！?br>
　　“原來是咸魚，你們需要多長時間排除險情，我們什么時候能啟航？”

　　“姚叔，我們剛出船閘，具體需要多長時間，我們這會兒也不知道?！?br>
　　“搞快點，現(xiàn)在不但我們走不了，青吳、青瀏也走不了，連渡輪都停航了！”

　　“我知道，我們會抓緊時間排除?！?br>
　　“注意安全?！?br>
　　“明白，謝謝姚叔?！?br>
　　王記者好奇地問：“小韓同志，誰在呼叫？”

　　韓渝下意識看了看白龍港客運碼頭方向，笑道：“青申號客輪的姚船長，正常情況下他們要在八點一刻準時啟航?？涩F(xiàn)在有險情，他們走不了?！?br>
　　“那條失控船還影響客輪航行？”

　　“當然影響啊，這邊是北支航道，跟南面的主航道不一樣。這邊水深淺、航道窄，002那樣的小船怕風浪，青申那樣的大船難調(diào)頭，遇上險情也很難避讓，搞不好會發(fā)生碰撞乃至擱淺傾覆?！?br>
　　韓渝頓了頓，強調(diào)道：“客輪上有上千旅客，他們必須保證旅客安全。所以險情不排除，白龍港客運碼頭調(diào)度室不會讓他們的，他們自己也不敢輕易走?！?br>
　　王記者想了想，追問道：“他們?nèi)ナ菛|海的，為什么非要往西繞一圈進入主航道。完全可以直接往東，從東邊繞過漴明島去吳淞口?！?br>
　　“往東就進大海了，他們是內(nèi)河客輪，不是海輪。從設計到建造都是按照內(nèi)河船舶的標準，不能在海上航行?！?br>
　　“內(nèi)河是平底船，海輪是尖底的?！蓖蹶犻L微笑著補充道。

　　王記者意識到問了個很外行的問題，正尷尬著，徐三野在下面喊：“王隊長，咸魚，開快點，我們先試試航，看能跑多快?！?br>
　　“是！”

　　韓渝低頭看看雷達，確認前面的船不多，抬頭道：“王隊長，你操舵，我去機艙盯著?！?br>
　　001出動一次不容易，兩臺主機轟隆隆燒的都是錢。

　　對沿江派出所而言，駕駛時間跟飛行員的飛行時間一樣寶貴，王隊長不想錯過讓他鍛煉的機會，拿起對講機拍拍他肩膀：“你操作舵，我去機艙?！?br>
　　“那你要幫我在下面盯著點?！?br>
　　“我有對講機，我在機艙門口幫你看著。”???.

　　“謝謝王隊長?！?br>
　　王記者目送走王隊長，笑問道：“小韓同志，你是不是有點緊張？”

　　韓渝扶著舵，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有點，畢竟這是我第一次開001。”

　　“第一次！”

　　“嗯。

　　“……”

　　江上風大，王記者本就凍得瑟瑟發(fā)抖。

　　得知這孩子是第一次開船，感覺比之前更冷。

　　韓渝不知道把大記者給嚇著了，輕輕撥動舵，慢慢調(diào)整航向，把船開到江心，加大馬力，在駕駛的同時留意儀表。

　　“王隊長，主機正不正常？”

　　“主機運轉(zhuǎn)正常，放心的開吧?！?br>
　　“正常就好。”

　　韓渝舉著對講機，想想又問道：“水深呢，我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浮標?！?br>
　　王隊長站在機艙門口，探頭看看四周，舉著對講機笑道：“離江灘遠著呢，水深肯定夠，放心大膽的開。”

　　“如果有臺測深儀就好了?！?br>
　　“我?guī)湍銌枂栃焖?，看能不能想辦法搞一個?！?br>
　　“還是算了吧，那個太貴?！?br>
　　韓渝不敢再閑聊，放下對講機全神貫注駕駛。

　　主機轉(zhuǎn)速越來越快，航速也越來越快，從儀表上已經(jīng)達到了十六節(jié)，韓渝不敢再加大功率，就保持這個速度航行。

　　王記者看看外面，又好奇地問：“小韓同志，你為什么不敢相信航標。”

　　“主要是我們離出?？谔降赖募竟?jié)性變化太大。臺汛期間，水位上漲快，流速大，淺灘被淹，航標容易移位甚至漂失?，F(xiàn)在是枯水期，水淺灘多，再加上泥沙淤積，搞不好就擱淺?！?br>
　　“航道部門不管嗎？”

　　“管啊，航道段的工程船經(jīng)常過來作業(yè)。但跟大自然一比，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比如泥沙淤積，整個漴明島都是泥沙淤積的，航道段不管怎么清淤也清不過來?！?br>
　　“聽說你們陵海的隆永鄉(xiāng)已經(jīng)跟漴明連上了。”

　　“是啊，照這個淤積速度，我估計再有三五十年北支航道就不能通航了?！?br>
　　……

　　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時間過得飛快。

　　白龍港的交通艇出現(xiàn)在眼前，抬頭眺望，只見那條失控的水泥船竟在江面上打轉(zhuǎn)！

　　王隊長爬上二層，擠進駕駛室。

　　“咸魚，徐所他們沒經(jīng)驗，我操舵，你下去看看?！?br>
　　“好的?！?br>
　　“注意安全。”

　　“我知道。”

　　王記者意識到精彩的時刻到來了，跟著韓渝走出駕駛室，赫然發(fā)現(xiàn)外面的風竟刮得人站不穩(wěn)。

　　徐三野雖然是第一次處置險情，但很清楚就這么靠上去很危險，抬頭看著站在二層的韓渝問：“咸魚，現(xiàn)在怎么辦。”

　　“我們不撞它，它會撞我們。只能先警戒，等風小點，等它稍微穩(wěn)定點再靠過去?！?br>
　　“也好，你看看雷達，看看周圍有沒有其他船?！?br>
　　“王隊長能看懂，徐所，要不你先上來指揮002和白龍港的交通艇，我下去做準備?！?br>
　　“行，你先下來吧?！?br>
　　王記者和丁教本以為救援很簡單，只要把001開過來，然后跳上去，系上纜繩就可以往回拖。

　　沒想到江上的風這么大，那條水泥船又跟瘋了似的，在水流和航經(jīng)船舶的余波下打起了圈，貿(mào)然靠上去肯定會發(fā)生碰撞。

　　并且那條水泥廠看著應該是空載，吃水很淺，船幫很高，幾乎與001的二層甲板平齊。

　　想從001駕駛室外舷往上跳很難，因為駕駛室在拖輪中央，與一層甲板的船舷外側(cè)有近兩米距離。加之江上風大，如果跳不上水泥船會摔下來。

　　如果摔在甲板上，人會受傷。

　　要是被夾在兩船之間或掉進江里，后果更不堪設想。

　　徐三野不知道丁教在想什么，擠進駕駛室，根據(jù)王隊長提供的雷達掃描信號，通過對講機指揮002和先行趕到的白龍港碼頭交通艇，分頭去提醒航經(jīng)船只注意避讓。

　　001就這么圍著失控船兜圈子，不敢靠太近。

　　整整兜了一個多小時，失控船的姿態(tài)總算相對平穩(wěn)了，正順著水流緩緩往江灘方向漂去。

　　一旦擱淺，會更麻煩。

　　王隊長不敢再等，一手扶著舵，一手舉起通話器：“咸魚，小魚，我只能盡可能靠近它的船尾，你們趕緊去船頭做準備。”

　　船尾不是船舷，沒那么容易上去！

　　可失控船現(xiàn)在是斜著的，001如果就這么靠它的左舷，會在水流和自身慣性的作用下撞上去。想避讓只能往前航行，那又會沖上江灘造成擱淺，到時候反而需要別人來救援。

　　要是繞過去靠它的右舷，又會被它給撞上。

　　韓渝意識靠船尾是眼前唯一的辦法，立馬舉起手表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