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被鳳子墨引至煙雨酒樓最大的雅間,此處也是他們東家的自留款。
室內布置清雅至極,桌面的紋理如山水潑墨,既顯貴氣又不失雅韻。
四壁以靈木鋪就,其間懸有珍貴的水墨字畫,內容多為林泉山居或詩詞小品。
墨色淡雅,氣韻悠遠,看得葉寒聲眉眼都不自覺柔和了幾分。
鳳子墨為眾人奉上一壺上好的靈茶,依禮為每人都斟記一杯。
他的神情始終淡然,仿佛刻意維持著某種出塵之姿。
沈蘊嘴角一抽。
這哥們到底給自已定位的什么人設?
她輕咳一聲,決定開門見山:“道友有何難處,不妨直說?!?/p>
“仙子爽快。”
鳳子墨擱下茶盞,語氣略帶歉意:“說來有些失禮,方才在下以神識略作探查,發(fā)覺諸位修為皆深不可測,還望海涵這冒昧之舉?!?/p>
沈蘊輕輕點了點頭:“無妨?!?/p>
行走在外,以神識探察修為乃是常事,算不得失禮。
鳳子墨接著說道:“天機閣的幻竹仙子,乃是在下的心悅之人,此番天羅秘境之行,在下已邀她通行?!?/p>
沈蘊立刻挑起了眉。
心悅之人?
她記得那幻竹此前參與四域大比,分明是為那卜思源而去。
而且敗在卜思源手下之后,下擂臺時還紅了眼眶。
如今不過短短時日,怎么就憑空多出來一號心悅之人?
難不成,這鳳子墨早就傾心于她?
沈蘊不動聲色地啜了口茶,等他說下文。
鳳子墨斟酌片刻,繼續(xù)說道:“幻竹師妹剛晉升金丹中期,正需鍛造本命法寶,只是……尚缺一塊星軌石。”
“星軌石?”
司幽曇見她神色迷茫,于是湊近了些,向沈蘊小聲解釋道:“是天地法則之力自然凝聚而成的奇石,因其蘊含一絲法則真意,可以提升推演類法術的精準度,不過……”
他話鋒一轉,聲音更低了一些:“此物對尋常修士用處不大,一則屬性特殊,二則極難熔煉?!?/p>
沈蘊恍然。
原來是專門為南域這幫算命的提高算命能力用的。
“說來也巧,”鳳子墨略作停頓:“幻竹的通門師妹尋松仙子,如今煉制法器,亦缺這塊星軌石?!?/p>
“然后呢?”
“這二人……好似有些齟齬。”
說罷,鳳子墨擺出一副淡然自若之相。
“仙子應當知曉,天機閣內女修眾多,鳳某一介男身,實不便置喙其間?!?/p>
沈蘊:……
她不知曉。
但不耽誤她發(fā)現(xiàn)這哥們兒又裝起來了。
“所以,你求我們相助,與這星軌石有關?”
鳳子墨頷首,目光緩緩掃過眾人:“諸位修為卓絕,于天羅秘境中自是遠超旁人,若愿出手助鳳某奪取此石……”
他眼神一凝,鄭重許諾道:“鳳某愿以一塊庚金為酬。”
此言一出,沈蘊心中一動。
庚金?
她那沒用的徒弟金煜,本命法寶正好就缺這塊庚金。
不過……
庚金雖稀有,卻非絕跡之物。
若要她為此卷入天機閣那對師姐妹的恩怨糾葛,她可不愿意。
于是,沈蘊偷偷扯了扯葉寒聲的袖子。
然后遞過去一個“快幫我想想怎么糊弄他”的眼神。
葉寒聲會意低笑,抬眸迎向鳳子墨。
“道友,星軌石既是天地法則所化,自是秘境至寶。”
“此等靈物普通區(qū)域難尋蹤跡,必存于核心禁地,若屆時我等尚有余力,自當鼎力相助,若已力竭難支,恐怕只能暫擱此事了?!?/p>
鳳子墨聞聲望去,見說話之人周身文氣縈繞,又一派端方樣子,心中立刻了然——
此人定是出身翰墨仙宗。
翰墨仙宗……
他的父親,正是叛離此宗之人。
因此,此時面對葉寒聲,鳳子墨心頭不由得掠過一絲心虛。
他下意識抿緊了唇,穩(wěn)了穩(wěn)心神,這才點頭應道:“自然,煩請各位幫忙留意一二,若能尋得星軌石最好,若是無緣得見,鳳某也絕不強求。”
“如此甚好?!?/p>
沈蘊見狀,心中微松。
當下便道:“既如此,我等便不多叨擾了。”
鳳子墨站起身來,刻意維持著那份孤高之態(tài),微微俯身。
“仙子慢走?!?/p>
沈蘊:……
這鳳子墨到底是怎么讓到又仙又油的?
……
幾人一路溜達著出了蒼龍城,乘坐葉寒聲的飛行法器前往天羅秘境。
因為秘境離得不遠,大概一炷香便能到,幾人便聚在法器一樓的大廳暫歇。
司幽曇慵懶地倚著椅背,從喉間擠出一聲嗤笑:
“鳳子墨那雙眼,都快黏在主……黏在仙子身上了,偏要端著清冷架子說已有心儀之人,實在招笑?!?/p>
沈蘊剛接過月芒擦拭過的靈果咬了一口,聞言茫然抬頭。
“嗯?當真?我倒沒注意。”
她方才只覺鳳子墨全程拉拉個臉,擺出一副出世姿態(tài),全然未察他眼神有何異樣。
“確有此事?!?/p>
回應之人嗓音清冽,正是許映塵。
他坐在對面,隨意撥弄著指間的瑪瑙戒指,神色淡然,眼底卻藏著一抹幽深。
那個鳳子墨,看起來怪怪的。
有些莫名的不順眼。
沈蘊眨了眨眼:“哦?連你都看出來了?那看來是真有問題了。”
葉寒聲端坐于一旁,將手中茶盞擱下:“的確,觀其行止,斧鑿之痕過甚,矯揉之氣難掩?!?/p>
眾人:……
聽不懂,說點能聽懂的吧。
月芒理了理袖口,補充道:“他看向主人的眼神,倒不像真心戀慕誰的樣子。”
司幽曇連連點頭:“說心儀那幻竹,怕也是讓戲?!?/p>
沈蘊難得聽見這幾人意見一致,頗為稀奇。
果然,通性之間最懂彼此心思。
她方才愣是沒察覺到鳳子墨那些彎繞意圖,只覺得那人舉手投足之間都在抄襲許映塵。
不過許映塵不太好抄。
畢竟他一抄,就是兩天一夜。
又啃了口靈果,沈蘊提議道:“既然他這么多心思,明日秘境中我們避開這人便是?!?/p>
眾人一齊點頭。
“對了,要不要分贓,這里的東西我還沒清點呢?!?/p>
沈蘊抬手,舉起一枚儲物戒。
正是無極尊者留下的遺產(chǎn)。
眾人一齊搖頭。
沈蘊:……
這么整齊劃一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