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蘊面無表情。
看個屁的好戲。
她跟葉寒聲他們商議計劃時,設(shè)下的隔絕陣法是頂配版,主打一個閑人免進。
這老登頂多是察覺到他們在開小會……
至于具體內(nèi)容?
一個標(biāo)點符號都別想聽到。
想到這里,沈蘊皮笑肉不笑了一聲:“鳳家主好雅興,堂堂化神修士,竟扮作下人在自家府里轉(zhuǎn)悠,這癖好倒是少見?!?/p>
鳳鴻遠(yuǎn)聞言,笑意更深。
“小友說笑了,本座只是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敢在我鳳府如此放肆?!?/p>
他說話間,視線在三人身上一一掃過。
先是司幽曇,他只看了一眼,便興致缺缺地移開。
怎么一頭銀發(fā),長得和魔族中人似的。
然后是沈蘊,他多停留了片刻,玩味地評判:“靈渠的徒弟,倒是有幾分意思。”
最后,他的視線定格在葉寒聲臉上。
那一瞬,鳳鴻遠(yuǎn)臉上的笑意徹底綻開,再不加掩飾。
“翰墨仙宗……葉寒聲?”
他上下打量著葉寒聲,眼神卻不似看人,反倒像在審視一件待價而沽的商品。
“多年以前,我曾經(jīng)與你師尊聊起過你,他說你有著千年一遇的文心,儒道未來可期。”
“本座對此十分好奇,今日一見……也就不過如此?!?/p>
葉寒聲一言不發(fā),周身的氣息卻沉凝下來,像是平靜湖面下暗涌的漩渦。
沈蘊察覺到他細(xì)微的變化,心下微動。
這老狐貍想干什么?
怎么還點評上了?
鳳鴻遠(yuǎn)感受到葉寒聲周身的氣息,笑意不減。
“葉小友何必如此戒備,本座又不會吃了你?!?/p>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帶著一絲惡劣的趣味:“說起來,本座倒是聽過一些關(guān)于你的傳聞,聽說幾十年前,你的丹田受損,修行之路差點就斷了?”
此話一出,院內(nèi)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司幽曇驚愕地看向葉寒聲。
沈蘊瞬間炸了毛。
葉寒聲的丹田傷得多重,她心知肚明。
正因如此,他不主動提及,她也一直忍著不問到底這傷是怎么來的。
生怕觸碰那段慘烈的記憶,光是回想,便足以令他窒息。
可這老東西居然張嘴就來。
沈蘊怒極反笑,直接開噴:“鳳家主,我看你嘴巴挺大的,去了一趟魔界,怕是沒少給人口吧?”
鳳鴻遠(yuǎn)面色微變。
自他晉升化神以來,還是頭一次聽到這么臟的話。
他眸子微瞇:“你這小丫頭,倒是口無遮攔。”
可下一秒,當(dāng)他瞥見葉寒聲的臉色時,卻又忽地?fù)嵴戚p笑,恍然大悟般道:
“看來是真的了。”
葉寒聲依舊未語,但他周身那原本溫厚醇正的文氣,此刻已悄然變得鋒利如刃。
墨痕在他指尖流轉(zhuǎn),不受控制地逸散而出,在地面劃出道道淺痕,如同心緒的裂紋。
鳳鴻遠(yuǎn)慢悠悠地踱著步,聲音里滿是幸災(zāi)樂禍:“本座實在好奇,翰墨仙宗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驕子,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把自已的丹田搞得千瘡百孔?”
“那密密麻麻的傷,每一道都烙印著毀滅性的痕跡,尋常靈藥根本無法修復(fù),若不是后來得了驚天奇遇,你現(xiàn)在恐怕連調(diào)動靈力都做不到吧?”
沈蘊聽得心頭一沉。
葉寒聲受傷之事極為隱秘,連她也是無意間知曉的。
可這鳳鴻遠(yuǎn)不僅知道他受過重傷,甚至連傷勢的具體情況都一清二楚。
難道……此事和他有關(guān)?
不對。
沈蘊眸光一閃,迅速否定了這個念頭。
如果是他所為,沒必要現(xiàn)在才提。
而且以葉寒聲的性格,若真與此人相識,才不會這般失態(tài)。
唯一的解釋是……
消息來自魔族。
沈蘊迅速將心思收起,想要試探一番,于是譏諷出聲:
“老東西,你出一趟遠(yuǎn)門,打聽回來不少消息啊?嘴忙著口的時候,耳朵也沒閑著,還挺能干?!?/p>
鳳鴻遠(yuǎn)卻只是淡淡掃她一眼,根本不接話茬。
他的目光依舊牢牢鎖在葉寒聲身上:
“讓本座猜猜……能讓儒修的浩然正氣都壓制不住的傷痕,絕非尋常妖魔所為?!?/p>
“聽說,幾十年前翰墨仙宗聯(lián)合北域幾大宗門,共同清剿無間心淵,那一戰(zhàn)打得天昏地暗,你們折損了不少天才弟子?”
“而你葉寒聲,卻在最后關(guān)頭失蹤了半年?!?/p>
鳳鴻遠(yuǎn)每說一句,葉寒聲身側(cè)的墨跡便更狂亂一分。
那些由文氣凝聚的筆鋒開始失控盤旋,割裂地面,留下一道道淺淺的劃痕。
沈蘊見他失態(tài)至此,看不下去了。
她踏前一步,擋在葉寒聲身前,直視鳳鴻遠(yuǎn):
“閉上你的嘴,不然我把你的舌頭拽出來打個結(jié)再塞回去?!?/p>
鳳鴻遠(yuǎn)卻笑了,像是聽到了什么荒謬至極的威脅。
“小丫頭,你以為本座是在嘲諷他?”
他將笑容一收,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殘忍的快意:“本座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p>
“一個關(guān)于背叛的事實。”
“背叛”二字,宛如一柄重錘,狠狠敲在了葉寒聲的心上。
剎那間,他身側(cè)的所有墨跡一齊轟然暴走,如狂龍騰空,碎石飛濺。
鳳鴻遠(yuǎn)卻是不閃不避,任由那凌厲的氣勁拂過衣袍,發(fā)出聲響。
他很享受葉寒聲此刻的失態(tài)。
“看來本座說對了,”鳳鴻遠(yuǎn)嘖嘖稱奇:“擁有文心之人,心志堅定,萬法不侵,可丹田破碎的滋味,想必也不好受吧?”
見他說個沒完,葉寒聲始終緊閉的唇,終于動了。
“我沒有背叛過翰墨仙宗?!?/p>
“你沒背叛翰墨仙宗?”鳳鴻遠(yuǎn)冷笑出聲,“那你倒是解釋解釋,當(dāng)年無間心淵一戰(zhàn),為何偏偏只有你活著回來了?”
“你那些同門師兄弟呢?”
“與你一同出生入死的袍澤呢?”
“他們用命為你鋪的路,走得可還順暢?”
“所有人都死了,死在無間心淵最深處,而你卻獨自逃了出來,甚至還丟下了翰墨仙宗的至寶。”
“好一個儒道天才,怪不得……有著這般天資還只是個元嬰。”
沈蘊被鳳鴻遠(yuǎn)一句接一句的話給鬧麻了。
這人在說什么東西?
葉寒聲背叛翰墨仙宗?
放他爹的狗屁。
那個為了不讓她情蠱發(fā)作、清白受損,甘愿將蠱毒引渡自身的人……踏遍四域、淡泊名利、從不汲汲于門派虛名的人……面對境界遠(yuǎn)超已身的邪佞,會毫不猶豫擋在最前方的人……即便丹田受創(chuàng)、根基動搖,在生死之戰(zhàn)中也未曾后退一步的人……
是君子中的君子。
他會背叛翰墨仙宗?
會背棄道義?會貪生怕死?會棄友求生?
不如讓她信炎華愛上了鬼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