囪芙兒的親爹最終還是沒能在縣衙落腳。
在縣衙街尾的客棧住下。
對芙兒的好處,是又多了一個去處。
“爹爹!”
芙兒現(xiàn)在很是精明。
想買點心,找爹。
想買小玩意兒,找爹。
被大孩子欺負了,還找爹。
阿娘太忙了。
但是爹爹又大方,又有錢,還有空。
原來出了京城,爹爹都比原來變得更好了。
她就知道,京城不是什么好地方!
周從顯抱起女兒,相較于在京的時候,小姑娘已經(jīng)明顯拔高了許多。
當年在他手心里小小一團的小人兒是真的長大了。
還變得古靈精怪的。
常常語出驚人,令人啼笑皆非。
“芙兒,你阿娘呢?!?/p>
“先不要管阿娘?!避絻菏謩雨^爹爹的腦袋,讓他看到街上小孩兒在玩小木車。
“爹爹,我也想要這個小車車?!?/p>
小車能容納一個小孩兒,兩個小孩兒,一個拉,一個坐。
一群小孩兒輪流坐車,一趟一趟地來回。
周從顯,“你怎么不和他們一起玩?”
小姑娘小嘴一撅,“車車是東壯的,我不要和他一起玩?!?/p>
“那你想和誰一起玩?”
“所有人。”
芙兒張開手臂比劃了一下,又補了一句,“不要東壯。”
“為什么?”周從顯還從來沒有這般深入了解過一個小孩兒的內心。
說到這兒芙兒有些委屈,“東壯家的哥哥說,不允許其他小孩兒和我玩?!?/p>
“剛剛東壯就推車車出來說,不和我玩的小孩兒才能跟他一起玩車車?!?/p>
周從顯的眉頭皺起,“就是前日騙你錢的那小子嗎?”
姚十三知道小姑娘貪吃,每日都會她幾個銅板,但是家中不少吃,也不少用。
所以小姑娘的錢都積攢了下來。
竟然有了一兩多。
來定縣的幾日里,芙兒陸續(xù)被一少年全騙光了!
那小子還威脅她不允許告訴爹娘。
芙兒還小,對錢銀遲鈍,但是別人威脅她不準告訴爹娘,她轉頭就告訴了剛到定縣的爹爹。
爹爹帶著她,不僅把錢要了回去,還教訓了那小子一頓。
芙兒點頭,“對!東壯就是他的弟弟?!?/p>
“走,爹爹給你買個更好的!”周從顯沒想沒想到那小子居然還教唆小孩兒。
“好誒??!我要猴子拉車!”
木頭的小猴,手腳都連著小木車,小孩兒坐在車斗里,用腳踩交替踩著兩個踏板,就能讓小猴子動起來。
芙兒帶著這車出現(xiàn)的時候,小孩兒們連聲“哇”,將芙兒圍了起來。
“姚安芙,我們一起玩?!?/p>
“姚安芙,我能不能坐你的猴子車?!?/p>
周從顯雙手環(huán)胸,看著女兒被包圍的樣子,忍不住唇角揚起。
他還是覺得芙兒叫周珈芙更順耳……
隨后他走向那個瞬間被冷落的小孩兒。
“你是不是叫東壯?”
東壯記得這個長得好看的叔叔,說哥哥騙了姚安芙的錢。
周從顯慢慢在他的面前蹲下,滿面的和顏悅色。
“剛才叔叔遇到你哥哥了,你哥哥說讓你去找他,也要給你買個猴子車?!?/p>
“真的?!”東壯的眼睛瞬間亮了。
他連才得到的小車都不要了,轉身就朝著家的方向跑去。
忽悠小孩兒。
誰不會。
周從顯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表情,但若魏尋看到,恐怕要驚掉下巴。
姚十三午間從糧庫回來,還沒進門就聽到芙兒長串的笑聲。
一走進后衙,她一眼就看到走廊下又多了一輛小車。
不用想,又是那個小丫頭的。
這才來了幾日,都買了多少東西。
她哥一個月才多少俸祿,凈給那個只會撒嬌耍賴的小丫頭買東西了。
自從離了京。
芙兒的性子是越來越大膽了,但也越來越像個皮猴。
“芙兒?!?/p>
她環(huán)視一圈沒有找到人。
“阿娘!”
歡快的聲音自頭頂傳來,她剛抬頭,眼前一花,芙兒就從天而降!
姚十三被突如其來嚇得往后一踉蹌,后腳跟踢到凸起的石磚,仰天就要摔出去!
周從顯一只手摟著女兒,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腕間的巧勁兒一帶。
姚十三被捐進他另一邊懷抱。
一手抱著女兒,一手抱著她。
周從顯的唇角剛翹起。
“啪”
一巴掌將他打蒙了。
姚十三一把推開他,轉頭看向都躲在門縫后看熱鬧的衙役。
她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尖銳,“誰放進來的!”
一句話,衙役跑得干干凈凈。
芙兒見阿娘真的生氣了,迅速掙扎著從爹爹的身上下來。
一臉乖巧地抓著阿娘的衣角在旁邊站好。
“時窈。”
周從顯的唇角僵硬。
姚十三回頭看他,滿眼的冷淡,“民女不認識公子,若公子還是執(zhí)迷不悟,莫怪民女上告州府。”
周從顯從到了定縣,就知道她一直避著他。
但從不阻礙芙兒來見他,也不阻礙芙兒叫他爹爹。
他以為她的態(tài)度軟化了。
兩人修復往日的關系,指日可待。
可她的一巴掌打碎了他這些日好不容易拼湊起來的心。
他的眼尾微紅,“時窈,你就這么狠心……”
“狠心?”姚十三冷笑了起來,她的指尖微微顫抖著。
“‘姜時窈’不是你們逼死的嗎,現(xiàn)在還要反過來怪罪一個‘死人’狠心?”
“簡直天下至笑!”
周從顯的眼底流露出痛苦,“時窈我沒有逼你,只是當時……”
“只是當時別人更重要?!?/p>
姚十三打斷他,“既然公子早就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現(xiàn)在一副對舊人難忘的深情,是想要給誰看?”
往日的膽戰(zhàn)心驚,生怕宋積云從什么地方突然出來咬她一口!
即使抓多了對方的過錯,也只是輕輕放過。
周從顯可以有一萬種理由。
可對她一次次的傷害。
是永遠都抹不掉的事實。
“時窈,你就這么信不過我……”
他的聲音忍不住嘶啞起來。
好像過往梨樹下那個語笑嫣然的人影越來越遠。
那個笑著說等他的人,也漸漸消失。
只有眼前這個改名換姓,一臉冷漠的“姚十三”。
“周大人。”
姜興堯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走廊的盡頭。
“周大人若是公干,議事廳在前面隨下官來。”
“若不是,還請大人這邊走,大門在這兒,已經(jīng)敲鐘了,下官要封衙。”
姚十三看也不看他,牽著芙兒轉身就走。
芙兒這會兒絲毫不敢調皮,也不敢再看爹爹,乖乖地跟著阿娘就走。
芙兒不懂發(fā)生了什么。
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阿娘這么生氣。
姚十三將自己關在內室,一點點地消化自己的情緒。
就好像在京時一樣。
面對宋積云一次次的挑釁和襲擊,她只是能獨自消化。
她對周從顯極少像這樣情緒外露。
在國公府里,他是她的天,也只是是她的天。
她是誰不重要。
就算她受傷,被威脅,甚至是被刺殺。
都不重要。
更甚至為了所謂的朝堂平衡,要犧牲一個無辜的她。
現(xiàn)在他們的“大戲”落幕了。
說兩句愧疚的話。
掉兩滴淚。
她便要感恩戴德地原諒嗎。
可笑。
非常可笑。
“阿娘,對不起?!?/p>
芙兒軟軟的聲音在她的身后響起。
姚十三伸出手指拭去眼尾的淚,轉身將芙兒抱了起來。
“芙兒你沒有錯,你無需道歉。”
芙兒望著阿娘的眼睛,“我有錯,是我?guī)УM來的?!?/p>
她抹了抹女兒的頭發(fā),緩聲道,“他是你爹,帶你玩,對你好,都是應該的。”
“阿娘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國公府的姜娘子了,日后和他也沒有任何關系?!?/p>
“但你是他的女兒,他對你好,你就接著,不要愧疚?!?/p>
“爹爹會愛你,阿娘也會愛你?!?/p>
她撲進阿娘的懷抱里,“我不要找爹爹了,我不想讓阿娘傷心?!?/p>
姚十三拍著她的后背,“你找爹爹阿娘沒有傷心,阿娘的傷心事都是大人的事,和你沒有關系?!?/p>
姚十三不否認周從顯是個好人,可能也是個好父親。
但他不是一個好丈夫。
他若是愿意對芙兒好,她自然不會妨礙。
周從顯日后回繼承國公府,而芙兒有個一輩子對她愧疚的國公爹。
對芙兒只會有益無害。
至于胖喜。
他從投生到她的肚子里,他就無緣爵位。
他若是喜歡讀書,就像他舅舅一樣,科舉從官。
若是不喜讀書,那邊跟著她好好做買賣。
錢財也可以是他們姐弟的倚仗。
此后幾天。
周從顯都不再出現(xiàn)。
芙兒也沒有再去亂跑。
姚十三打算最后一次給雙兒送些吃的,用的后,就返回禹州。
芙兒也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進到雙兒,她在縣衙玩膩了,也鬧著要跟著同去。
姚十三拗不過她,只能將她帶上。
“雙兒姐姐!”
芙兒一下車,就直奔正在幫忙切藥的雙兒。
兩人剛抱在一起。
一只不知從何處射過來的箭羽,射中藥架,連著一排藥架全倒了!
魏尋迅速將兩人護在自己的身后。
他的眼神迅速鎖定山林中。
下一瞬。
山林中一陣歡呼叫喊聲。
隨即從山中沖出了一群山匪!
“有山匪!”
孫伯的臉色大變,“進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