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姚十三轉(zhuǎn)頭,卻見令嫣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這些日子,我母親精挑細(xì)選之物何其多!就連我最為心愛的羅裙,都要讓出來給你!”
“要了墨石,還要粉石!”
汪令嫣兩次被打斷攔下,現(xiàn)在周從顯的背影都找不到了。
姚十三笑著睨了她一眼,“汪小姐直說送不起便是,我也可以不這樣貪得無厭。”
汪令嫣沒有想到她竟然這么坦誠地說自己就是貪得無厭。
“我、我也不是……”
她竟然一時不知要說什么。
姚十三卻倏地看向她,“汪小姐是在生氣什么,沒有跟上回周大人嗎?”
“惱羞成怒也不必牽連于我不是。”
汪令嫣一下被說中心事,臉色漲紅。
她就是喜歡周從顯,從船上的時候開始,她也并不知他的身份。
所以,她的喜歡,并非是因為身份。
不論她是趙鐵牛,還是周從顯。
她的喜歡都不會改變。
汪令嫣現(xiàn)在看著周從顯的身份只是忽略了,當(dāng)初她只是想將他抓去泠閣而已。
“孟小姐別胡說……”
姚十三嗤笑了一聲,“今兒的盛會,叫了周從顯,也叫了柴思久,偏偏就漏了我?!?/p>
“提前我的過往舊事便算了,話里話外地譏諷我就是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半路世家小姐?!?/p>
她的眉眼輕抬,“半路的世家小姐又如何,你母親都巴巴得給我送東西?!?/p>
“汪小姐今兒說的話,不知道令母聽到了會如何?”
汪令嫣的臉色白了白。
姚十三輕輕往后一仰,眸子似有似無地掃了她一眼。
“還是汪小姐覺得詆毀我能讓周從顯高看你一眼?”
她的唇角勾起,“你就算在周從顯面前做什么,都不敵我一句話?!?/p>
這些都是汪令嫣藏在心底的小心思。
她不能說,也不敢說。
只期望對方能看出些什么。
若是能給她些回應(yīng),是再好不過了。
可是,現(xiàn)在她這些在暗處慢慢滋生的小心思被宣之于眾。
汪令嫣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姚十三看著下面歡笑聲一陣高過一陣的百姓。
聲音再次淡了些,“汪小姐還是乖乖呆在這里吧?!?/p>
汪令嫣咬著牙,卻只能慢慢坐了回去。
她的心思見不得人,若是周從顯能看上她自然是不同的。
若是她自己妄想攀附高枝,母親知曉一定會嚴(yán)厲懲戒,并將她關(guān)在家中禁止再接近周從顯。
那她就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這一場盛會,不僅表演又多又精彩,還有精彩絢爛的煙火。
周從顯若是看了全程,也得夸贊一句,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只是他現(xiàn)在全身心思都在面前的這人身上。
“公孫大人好巧,竟然在楚州都能遇上。”
武將無詔令不得離開屬地,他是悄悄來的,公孫敞也是悄悄來的。
公孫敞的眼睛微微瞇了下,“周世子?”
旋即他的唇角勾起,“周世子高升,下官還沒有恭喜世子呢?!?/p>
周從顯奉旨組建水師,就是不把他的建州水師放在眼里。
他怎么會讓周從顯那么輕易成功,沒有作戰(zhàn)船,他看周從顯拿什么練兵!
周從顯現(xiàn)在來楚州,不就是想買船過渡嗎。
“多謝公孫大人,大人才是前輩,在下還要多像公孫前輩多多學(xué)習(xí)才是?!?/p>
周從顯的話音一轉(zhuǎn),“公孫大人來楚州,可是陛下下令又建了楚州水師?”
“公孫大人能者多勞,麾下建州水師,現(xiàn)在又有楚州水師?!?/p>
“在下自嘆不如。”
自然是沒有什么楚州水師。
周從顯這樣說,不過是故意激他而已。
公孫敞的眉眼一凜,“周大人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就算不熟水性,也能讓陛下青睞建立水師?!?/p>
“在下如何能比得上周大人?!?/p>
周從顯看向一旁的船行東家汪情,“汪娘子看來和公孫大人十分熟稔?!?/p>
“前面那般盛大的盛會,汪娘子怎么不邀公孫大人共賞?!?/p>
汪情四十歲了,保養(yǎng)得宜,眼尾沒有一絲細(xì)紋,整個人精神又年輕,絲毫看不出真實的年齡。
“兩位大人若是賞臉,就請一起前往吧?!?/p>
汪情沒有正面回應(yīng)周從顯的問題,兩人一起邀請,誰也不得罪。
周從顯也不在意她的油滑,汪情是商人,是再精明不過的人。
當(dāng)初她能借了公孫敞的勢將船運跑起來。
現(xiàn)在公孫敞想掐她的脖子,她就能快刀斬亂麻。
若沒有汪情,公孫敞也不會在楚州多拖了這些時日。
“以在下看,公孫大人,好像不想看戲?!?/p>
公孫敞看了汪情一眼,隨后又看向周從顯。
“明人不說暗話,周大人來楚州所為何事我不管,我的事,周大人也別管?!?/p>
“咱們就當(dāng)誰也沒有見過誰。”
說完他不再看周從顯,轉(zhuǎn)身時他對汪情低聲叮囑道。
“不準(zhǔn)賣船給他!”
他的眸子目露兇光,定縣水師?哼,水鴨還殺不多!
周從顯看著他的背影,冷淡的聲音里透著笑意。
“沒見過?可是公孫大人的好像有點兒多,公孫只捂在下的嘴是不是太少了?!?/p>
“什么意思?”
公孫敞猛地回頭。
他卻只看到周從顯那雙含笑的眼睛。
他的心頭一跳。
濕熱的河風(fēng)撲面,好似一張濕透的帕子蓋在臉上,讓人喘不過氣來。
公孫敞倏地抬頭。
灰白色的馬頭墻上,立著五個緝影衛(wèi)!
他們面色如霜,好似下一刻就能取人首級!
周從顯氣定神閑地將雙手背負(fù)在身后,“公孫大人若是有什么冤屈還是回京再說吧?!?/p>
“畢竟緝影衛(wèi)下手沒有輕重,不小心死在他們的手里了,還是得不償失啊!”
公孫敞猛地回頭看向汪情,“是你!你故意拖延時間,就是要等緝影衛(wèi)!”
他抬手屈成爪,就朝著她撲過去。
周從顯早就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拔劍迎了上去。
同一時間,緝影衛(wèi)從墻頭上飛身下來。
若說公孫敞能打得過一兩個緝影衛(wèi),可五個一起上,不過十招就被制服了。
這樣的打斗,甚至都沒太驚動不遠處看戲的百姓。
公孫敞被壓在地上不得動彈,她目光赤紅地望著汪情。
“你以為出賣了我,你就會好過嗎?!”
“你不過一介商賈!你手上的那些事兒,沒了我,你以為他們能幫你遮掩過去嗎?!”
周從顯笑了下,“公孫大人在說什么,在下聽不懂。”
說著他從懷里拿出一張公文,“汪娘子,開辟新河運有功,陛下特題字河運娘子?!?/p>
公孫敞看著上面的公文,瞬間臉色蒼白地癱軟。
陛下要他死,甚至不惜抬舉一個商戶女……
楚州的盛會完美落幕。
鮮花盛開的牡丹園里。
汪情領(lǐng)著女兒端正地跪在地上,“民女謝陛下天恩。”
“民女名下海船十余艘,航船路線經(jīng)驗,都愿意奉上?!?/p>
汪令嫣瞪大了眼睛,都給出去了?!
“娘……”
她才剛開口就被汪情掐下胳膊。
周從顯笑了下,又從懷里拿出了一封詔令。
“日后楚州河域,歸汪家船行?!?/p>
汪情立即接下詔令,“民女謝陛下?!?/p>
她送上海船以及航線,陛下的這份詔令才拿出來。
若她沒有識時務(wù),日后海運不是她的,楚州河運也不是她的。
還有泠閣發(fā)生的一切,都將是最后清算她的一把刀。
周從顯在這里留了七八日。
所以,這些詔令都是一起發(fā)來的。
陛下什么都計劃好了。
只看她是不是個能夠?qū)彆r度勢的人。
想到這兒,她的后背一片冰涼。
“周大人放心,泠閣日后誠信經(jīng)營……”
周從顯笑了,“那些不都是公孫敞在楚州受賄斂財之便利嗎?!?/p>
這口鍋要扣在公孫敞的頭上。
汪情愣了下,“是、是!民女明白!”
一直在外面的姚十三聽得清清楚楚,心底卻是一片冰涼。
多輕的一句話呀。
若周從顯不是高官大員。
若公孫敞沒有這么貪得無厭惹得陛下趕盡殺絕。
是不是現(xiàn)在在泠閣的暗室被打,被訓(xùn)的人就是他們了。
原來罪過是可以用功相抵的。
泠閣上下,殞命多少人,地下是不是也是白骨森森。
卻沒有人能為他們說話了。
屋里該謝恩的謝恩,該領(lǐng)旨的領(lǐng)旨。
汪情站起來后,從袖子里拿出兩張契書。
“周大人,這是兩艘船的契書,一個貨船,一個淘換下來的戰(zhàn)船,只是民女還沒來得及改建?!?/p>
“民女便不費這個功夫了,您開回去自己改吧?!?/p>
話是這樣說。
船是故意沒有改的。
周從顯來做什么,她和公孫敞打了這么就的交道是再清楚不過了。
若不是公孫敞的野心越來越肥,她也不會當(dāng)機立斷地周從顯合作。
周從顯接過船契,“行,兩艘船多少錢銀?!?/p>
汪情也笑了下,“周大人貴人多忘事,錢早就已經(jīng)給了。”
能得筆下的手書牌匾,千金不換!
日后在楚州河域,誰還敢說她汪情只是一介女流!
周從顯笑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姚十三看著笑聲陣陣的屋子。
她抿緊了唇,轉(zhuǎn)身就出了牡丹園。
虛偽。
都是一樣的虛偽!
“等等!”汪令嫣叫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