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還貧嘴!你想死我還不想死呢?!币κ琢怂谎?。
周從顯摸了摸鼻子。
前樓絲竹聲不斷,樓宇之間穿梭著花娘,還有不少涂脂抹粉,衣著同樣輕薄的小郎君。
這里是楚州最大的銷金窟,不只有美貌多才多的女子,還有許多俊俏的小郎君。
這里的顧客只要有錢就是上賓,不只有男人,還有女人,一視同仁。
后面的這樓現(xiàn)在鮮有人來,應(yīng)當(dāng)是花娘郎君們的寢臥。
周從顯看了眼四周,“我找機(jī)會把你送出去,你馬上去州牧府找柴思久?!?/p>
“那你怎么辦?”
她還記得剛剛在樓上那屋子時,他翻窗戶的動作比以前凝滯,怕也是中了藥,不然武功高強(qiáng)的他怎么會被抓住。
他的眸色閃過一抹光亮,“本來我來楚州只為一件小事兒,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有了意外的發(fā)現(xiàn),看來老天要送我一記大功?!?/p>
“你是故意被抓的呀!”姚十三差點兒被噎住,“那、那他們抓我做什么!”
周從顯的視線掃過她的臉,眸底閃過一抹笑意,抬手將她匆忙換衣衫散落的發(fā)絲勾到她的耳后。
“大約,看小娘子貌美?!?/p>
“周從顯!”姚十三低聲咬牙。
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刀要落在脖子上了,還有心情說笑!
周從顯領(lǐng)著她快步走下樓,路過一間屋宇時,發(fā)現(xiàn)里面全是衣裳。
他拉著姚十三直接鉆了進(jìn)去,“你穿這個丫鬟衣服等會兒不方便出去,你找一個衣服換上?!?/p>
說著她指了下她有些散亂的發(fā)髻,“別忘了發(fā)髻?!?/p>
這間屋子很大,五個長長的架子上各種樣式的衣裳首飾男女樣式都有,用料講究絲毫不像樓里花娘的衣服。
估摸著是給客人們準(zhǔn)備的,在這里頭怎么玩樂都無人在意,但是出了這個門,所有人都是體面人。
姚十三迅速好了衣裳,梳發(fā)的時候,還多挑兩支細(xì)長的發(fā)簪,必要的時候,還能當(dāng)做武器。
“好了,快走吧!”
齊胸的竹青色的裙裝,肩上是白色的披帛,襯得脖頸玉致秀長。
真像是誰家偷跑出來玩耍的姑娘。
姚十三不敢浪費(fèi)時間去挑選,相比其他繁重的衣裳,她只是隨手拿著這件還輕便的衣裳換上。
周從顯也重新?lián)Q了一身,那個酒鬼膀大腰圓,還短了一大截,走出去定然穿幫。
他看著她的這身已經(jīng)有了主意。
整個泠閣只有兩個門,前門和后門。
后門只有仆役,客人就算喝醉走錯,不到接近就會被請到前樓去。
所以要出門只能走前門。
現(xiàn)在夜幕降臨,正是熱鬧的時候,門口迎來送往,歡聲笑語一片。
突然一聲尖厲的女聲響起。
“我就知你不是來談什么買賣的!還不快隨我回去!”
一個面容清麗,衣著青色云鍛的女子用披帛綁著一個喝得醉醺醺男子,使勁兒往外拖。
“我、我娘都不管,要你、你管我!”
男子身長玉立,長得好一張俊臉,就是走路搖搖晃晃的,幾次差點兒摔到旁邊的花娘身上。
樓里的花娘們都慌忙避開。
客人之間的糾紛,她們都要避開,若是波及自身,虹姐不僅要罰錢,可能還會被懲戒。
虹姐陪著笑臉隨著身邊的客人朝著左側(cè)的小樓走去。
她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眼門口的嬉鬧。
“虹姐,我可是每次到楚州都會光顧你的泠閣,蓁蓁姑娘這次還要是拿喬,別怪本大人不留情面?!?/p>
客人好似還對上回的事耿耿于懷,現(xiàn)在就在提醒虹姐。
虹姐轉(zhuǎn)過頭來,臉上堆起笑來。
“大人說笑了,蓁蓁如今養(yǎng)好了身子,已經(jīng)在小樓里等著了?!?/p>
一行人朝著小樓走去。
而已經(jīng)到了門口的周從顯卻倏地轉(zhuǎn)頭,那人的佩刀一晃而過。
他的眼神微凜,雙手繞著披帛卷了兩圈,將毫無察覺的姚十三又拉了回來。
“誒誒!”
她嚇得大驚失色,一個后仰。
周從顯把著她的胳膊扶正她,趁機(jī)在她的耳邊低聲言語。
“暫時還不能走。”
姚十三抬眸怒視,“你做什么!我一只腳都邁出門檻了!”
周從顯輕巧地掙脫手上的束縛,反手將披帛纏在她的手腕上。
“好不容易來趟楚州,無人管轄,美酒必須喝夠!”
兩人剛走到門口,又轉(zhuǎn)了回來。
楚州船運(yùn)發(fā)達(dá),泠閣每日迎來送往各式各樣的客人,他們已經(jīng)見怪不怪。
那小樓與主樓相連,二三層盡頭的房間定然有能潛進(jìn)小樓的地方。
周從顯拉著姚十三直奔三層。
姚十三恨不得一口咬斷他的脖子。
果然離他太近,就會有小命不保的風(fēng)險!
主樓里的聲音更為嘈雜。
一樓寬敞,進(jìn)門就是激昂的琵琶聲。二樓三樓,一間間的廂房里,客人或是喝酒劃拳,或是欣賞花娘的技藝。四層就是郎君的表演之所。
所以泠閣在楚州縱是被萬人唾罵,也是最賺錢的花樓。
三樓的廂房里,還有琵琶聲,一桌四五個書生模樣的人,正在喝酒。
兩人的闖入,花娘愣了一下,琵琶聲中斷。
幾個書生喝得醉醺醺的抬頭,“怎、怎么停了!繼續(xù)!彈、彈彈不好、一個子兒也別想要!”
周從顯換下醉漢的衣裳時,發(fā)現(xiàn)他還有些銀票,全部都順走了。
他隨后抽出一張銀票塞給花娘。
“我來找辜負(fù)我妹妹的渾蛋,你走吧,別聲張?!?/p>
“奴家明白!”
花娘受夠了這幾個一毛不拔,還挑三揀四的窮書生,拿了錢就歡歡喜喜地走了。
幾個書生醉得暈乎乎地抬起頭來。
“你、你誰?。 ?/p>
“又、又來一個,唱個曲兒!”
“來、來喝!”
周從顯忽視這群醉鬼,徑直推開窗子,他發(fā)現(xiàn)這里離小樓有一人多的距離。
小樓的窗子半掩,能隱隱約約地看到里面的走廊。
他剛一腳踩上窗子,衣角就被人拉住。
“你走了,我怎么辦!”
姚十三緊緊拉住他的衣角,這里本就不是常人能來的地方。
更何況這里還有好幾個醉鬼!
周從顯回頭看了眼已經(jīng)全部倒下的酒鬼,“這幾人沒有自知之明,喝了整整四大壇的醉仙春?!?/p>
“不到明天晌午,根本就不會醒來,你在這兒安全得很?!?/p>
說著,他又摘下衣襟里的玉哨,“若是有危險,你吹這個?!?/p>
姚十三接過玉哨,滿眼的希冀,“吹了你就馬上了?”
“那倒不會?!敝軓娘@如實回答,“我若沒有被圍困就會盡快趕來?!?/p>
“……”
周從顯從窗子躍出去,借力躍上屋頂。
他輕輕掀起一片瓦,里面七八個花娘正在撫琴唱小曲兒。
主位上的兩人正在說話,卻被樂聲掩蓋。
說話的兩人,其中之一,正是建州水師的總督公孫敞。
作陪的三人……
他的眼神落在次位柴思久的身上。
柴家……
柴思久百無聊賴地正喝著酒,仰頭的一瞬正好撞上一雙眼。
“咳咳!——”
一杯酒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
“柴大人怎么了,這酒不合口味?”
柴思久放下酒杯,抽過身邊花娘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衣襟上的酒水。
“酒自然是好酒,就是差了點兒風(fēng)味,出壇后,若是能再在陰涼處陳放月余,就是最好了!”
公孫敞笑了起來,“還是柴大人懂酒!我忘記交代虹姐取酒后要陳放一個月。”
虹姐立刻笑道,“這酒窖里還有,等會奴家就命人取出來,陳放好后,給柴大人送去。”
柴思久笑吟吟的雙手抱拳,“那在下就真的是有口福了?!?/p>
室內(nèi)又恢復(fù)了一片歡笑。
柴思久輕吐了一口濁氣,隨后接著喝酒的姿勢再次看向屋頂,屋頂上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
他放下酒杯,“諸位大人先喝,我先去……”
他捂著肚子佯裝三急,尋了個理由出來了。
那雙眼睛他就是化成灰了都不會認(rèn)錯,就是姓周那廝的!
小樓有專門的如廁房,柴思久現(xiàn)在不能下去找人,只能希望周從顯能聰明點兒來找他。
如廁的房間放了熏香和恭桶,只要用過后,就會立馬換上新的。
所以,雖然是如廁的房間,卻一絲異味都沒有。
柴思久進(jìn)來站了好一會兒,他看了看屋頂,又看了看窗子。
沒有一點兒的動靜。
看來他就不能指望姓周的那廝領(lǐng)會。
不靠譜的東西!
他解開褲子,準(zhǔn)備方便后就回去。
突然“吱呀”的一聲,隨后他的身后響起陰惻惻的一道聲音。
“柴思久?!?/p>
柴思久慌忙捂著褲子回頭,“等你半晌不出現(xiàn),非得要選這時候!”
“要是……嚇壞了怎么辦!”
周從顯靠著墻邊的斗柜,“反正你兄長已經(jīng)有子嗣了,你那壞不壞的都不打緊了?!?/p>
“周從顯!”柴思久差點兒罵出來。
“老子就知道見你沒有好話!”
周從顯現(xiàn)在沒有時間同他貧嘴,“公孫敞怎么來楚州了?”
柴思久壓低聲音,“我也是才知道的,楚州最大的船行公孫敞也有份兒?!?/p>
“船行才短短五年,就已經(jīng)到了現(xiàn)在的規(guī)模?!?/p>
周從顯想到跟蹤他的人,還有看來楚州時在船上遇到的人。
“所以,他們利用行船之便,拐賣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