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司遙腦子里閃過“攝像頭”,也閃過阿成當時說過的話。
她并不打算全部問出來,這樣反倒會讓梁康成有了警惕心。
要換一種迂回的問法,先試探。
蕓司遙正要開口,門口又傳來“咔噠”一聲。
一個三十歲的女士推門走進來。
她穿著一身簡潔黑色連衣裙,長而卷的頭發(fā)在腦后梳了個利落的馬尾。
“司遙?”
任聽南看到床邊的蕓司遙,眼里閃過一絲意外。
蕓司遙回過頭,看清來人時,眼底那點銳利瞬間收了收。
她壓下到了嘴邊的話,站起身:“聽南姐。”
任聽南臉上露出笑容,“你是來看康成的?”
蕓司遙道:“小叔的傷畢竟有一部分因我而起,我當然要來看看?!?/p>
梁康成受傷住院,很多人都來探望過。
別人問起他是怎么傷的,梁康成并沒有將阿成的存在全盤托出,而是避重就輕的挑揀了能說的。
機器人的存在還是比較罕見。
尤其是智能到阿成這種地步的,說了也不一定有人相信。
任聽南走近病床,道:“還沒問你呢,失蹤的那幾天,沒遇到什么危險吧?”
“沒事兒,聽南姐。”蕓司遙搖了搖頭,“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能有什么事?”
“那就行?!比温犇蠎?yīng)著。
蕓司遙的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她的手,忽地一頓。
任聽南無名指上,那枚戴了多年的婚戒不見蹤影。
察覺到她的視線,任聽南笑了笑道:“哦對了,小遙。你這幾天不是出了意外么,有件事我一直忘了和你說?!?/p>
她伸出右手,手背朝向蕓司遙,末了聳聳肩。
“我和康成離婚了?!?/p>
蕓司遙目光從她的手移到她臉上,又轉(zhuǎn)向梁康成。
梁康成靠在床頭,臉上沒什么意外的神色,只是輕輕“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為什么?”蕓司遙忍不住問。
任聽南笑得坦蕩:“不合適,就離了?!?/p>
幾年的婚姻,到現(xiàn)在就不合適了?
蕓司遙心里剛掠過這個念頭,就見任聽南掃了梁康成一眼。
那眼神很淡,卻讓她莫名覺得不對勁。
任聽南看向梁康成的視線,不是看曾經(jīng)愛人的悵然,也不是看陌生人的疏離。
倒像是帶著點極輕的防備。
甚至……是藏得很深的忌憚。
任聽南很快收回目光,“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來看你了,康成。”
“很遺憾,”梁康成笑笑,“祝你往后能碰到更合適的人。”
兩人的對話并不熱絡(luò),更像完成一場沒必要的告別。
蕓司遙冷靜下來,心想,這還算件好事。
梁康成藏了太多,也隱瞞了太多。
任聽南能干脆地抽身,倒讓自已少了幾分被卷入的危險。
任聽南低頭看了一眼腕表,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就先回去了?!?/p>
蕓司遙:“聽南姐,我送送你?!?/p>
兩人出了病房,一路上,任聽南都比較沉默。
到了停車的位置,任聽南拉開車門,卻沒有進去,“司遙?!?/p>
她笑了一下,指尖在車門把手上輕輕敲了敲:“你和梁康成,認識很久了吧?”
梁康成是她小叔,按輩分是親戚,接觸自然早。
只是幼時各住一方,并不常見。
蕓司遙真正和他走動密切,是成年后才開始的。
蕓司遙道:“是挺久了?!?/p>
任聽南看了看她,臉上笑意未變,“你喜歡他?”
蕓司遙被她這么直白的一番話打得措手不及。
她愣了愣,很快穩(wěn)住神色,道:“聽南姐說笑了?!?/p>
喜歡?
她還真談不上喜歡梁康成。
“是么,”任聽南拉著車門把手,指節(jié)輕輕抵著邊緣。
她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語氣卻依舊平靜:“……小遙,如果我是你,就不會選擇和他走得太近?!?/p>
蕓司遙抬眼看向她,沒說話。
任聽南像是意識到自已說得太直接,笑了笑,擺擺手。
“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建議。你選擇性聽聽就算了,不用太往心里去?!?/p>
她沒再多說,很快彎腰坐進車里,沖蕓司遙輕輕招了招手。
“你早點回去吧,我公司還有點事,得先趕過去?!?/p>
“好,聽南姐,”蕓司遙招手,“再見。”
引擎低低地啟動,任聽南的黑色轎車緩緩匯入車流。
不過片刻,車輛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
蕓司遙瞇了瞇眼,轉(zhuǎn)過身。
任聽南那句沒頭沒尾的提醒,不像是隨口說說。
……難道任聽南也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午后的陽光有點晃人,蕓司遙抬手擋了下額前的光。
指縫間漏下的光在眼前微閃。
一陣熟悉的、被注視的不適感突然爬上脊背。
蕓司遙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直直望向住院部三樓的窗戶。
梁康成就站在窗邊,半身隱在窗簾的陰影里,只露出肩膀以上的輪廓。
那目光落在她身上時。
不像是在看一個人,倒像在審視一件物品,帶著點近乎漠然的打量。
梁康成發(fā)現(xiàn)了她,唇角忽然輕輕揚了揚。
隔著一段距離,他甚至還朝她這邊極輕地抬了抬手,像在打招呼。
姿態(tài)自然得就像尋常長輩對晚輩的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