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隆錢莊的主事們一聽,趕忙勸阻。
海上風浪大,南潭島離得遠,他們連貨船都沒有,貨也所剩不多,如何能去冒險?
按照他們所想,折返回錦州才是穩(wěn)妥之舉。
度云初卻是一意孤行,必要將剩余的白糖送往南潭島。
雙方竟就在船上僵持住了。
趙驅與民兵們正坐在甲板上歇息,聽到那些老頭對著度云初左一句“少東家”右一句“不可冒險”,便不耐煩地用小拇指掏耳朵。
可那些老頭叨叨個不停,趙驅終于忍不了了:“都做不了主,還當個屁的少東家。”
原本那些個爭著阻攔度云初的管事們紛紛怒瞪趙驅:“你敢對我大隆錢莊的少東家無禮?”
趙驅嗤笑一聲:“你們在他手下討生活的老頭都拿他的話當放屁,老子又不在他手下討生活,怕他作甚?”
那些管事氣得火冒三丈,七嘴八舌地罵趙驅。
趙驅拔出匕首,往甲板上狠狠一戳,那匕首就陷進甲板里,一動不能動。
他站起身,盯著那群被嚇得沒了聲的主事道:“這是老子的船,誰再敢放屁,老子就把他丟下去喂魚!”
管事們真就一聲不敢吭。
趙驅雙腿分開站在甲板上,雙手叉腰,對著度云初抬了下巴:“老子是陳大人派來護送你姓度的,你說去哪兒老子就送你去哪兒?!?/p>
度云初瞧著滿身匪氣的趙驅,竟覺極順眼,至少比那些看著他從小長大,只將他當孩童,無絲毫敬畏的忠心管事們順眼得多。
他吐出口濁氣,沉聲道:“去南潭島!”
管事們剛要開口,趙驅就邪笑著盯過來,好似已迫不及待要將他們丟進海里,當即就嚇得閉了嘴。
趙驅大喝一聲:“出發(fā),去南潭島!”
船上的民兵們高喝一聲,駕船就朝著南潭島的方向而去。
錦州水師的船圍在趙驅的船外圍,趙驅的船往前,就迫使錦州水師的船也要向前。
旗艦上,一身甲胄的將領正站在甲板上,此人便是錦州水軍的統(tǒng)領丁城丁百戶。
丁百戶看著趙驅的船沿著南潭方向而去,不由露出詫異之色。
貨船都沉了,竟不回錦州,反倒依舊去南潭島?
念頭只興起一瞬,他就不甚在意了。
他只需將大隆錢莊這行人安全送往南潭島,再全須全尾地帶回錦州就是,至于大隆錢莊有沒有貨賣,與他無關。
當即對身旁的人下令:“前往南潭島?!?/p>
水軍的船只便緩緩朝著南潭島的方向而去。
船行不過片刻,隱隱就瞧見遠方有船迎面而來。
錦州的炮船護送貨船在這條航線上來來往往,時常能碰見,算算日子,八大家的船也該返航了。
丁城并不在意,船隊徑直往前。
可對面的船極快,沒多一會兒就逼近了許多。
如此速度,丁城就覺有些不對。
正要再仔細瞧瞧,被他們圍在中間的千料炮船朝著他的旗艦直直靠過來,旋即他就瞧見一痞子模樣的男子爬到船邊指著他大罵:“海寇來了,還要迎上去,找死???!”
被當眾如此大罵,丁城大怒,當即就指揮旗艦靠過去,他要親手捉拿那狂妄小子。
誰知那小子在甲板上大喊:“掉頭,往回!”
他就眼睜睜看著那千料大船在原地打轉,船尾竟還將他的旗艦撞得晃動不止,讓他險些摔倒。
旁邊的衛(wèi)兵趕忙上前攙扶,待丁城站穩(wěn),松奉來的五艘千料大船已齊齊在掉頭。
錦州城的十二條大船依舊在往前,險些與那五條大船相撞。
如此耽擱之下,丁城已能瞧清對面朝著他們壓來的船隊。
船隊中除了有福船與廣船外,還有許多其他從未見過的船只,明顯就是各國的船只胡亂集合而成,絕非錦州的船隊。
??埽?/p>
丁城的心底響起一個聲音。
粗略一看,對面至少有三四十艘炮船。
光論數(shù)量,就絕不是他們水師的炮船能比。
丁城只震驚了片刻,就毫不猶豫下令:“掉頭,快走!”
旗手當即給另外十一艘船下令,水師的船漸漸停下,這才開始掉頭。
水師的十二艘船全是百料大船,掉頭比趙驅的千料炮船更靈活,很快就掉頭成功,旋即全力往錦州方向行駛而去。
彼時趙驅的大船還橫著在中間,水師的那些船竟繞過趙驅的船隊朝前行駛,竟要將趙驅他們給丟到后面。
趙驅氣得罵娘。
他的船不止大,還裝了大炮、大隆錢莊的人與白糖,吃水極深,想要掉頭極難。
那本該保護他們的錦州水師竟就這般拋下他們而去。
以他們五艘船,絕不可能抵擋海寇三四十艘船。
等待他們的,只有船毀人亡的后果。
“錦州水師怎能拋下我等逃走?!他們就不怕錦州的通商口岸徹底失去商人們的信任嗎?!”
度云初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完這些話。
大隆錢莊那些主事也是又急又氣,一句句道:“少東家可是花了大筆銀子拍下船引的,他們怎能丟下我等?!”
“都他娘的閉嘴!”
趙驅一聲怒喝,就將那些主事的話全給堵了回去。
度云初本想問問趙驅怎么辦,卻見趙驅雙眼赤紅得仿佛要滴血,他便徹底閉上了嘴。
底下的人依舊稟告:“海寇的船是順風,船速極快,一刻鐘后我們就會進入其射程。”
一刻鐘后即便他們的大船能掉頭,依舊跑不過那些靈活的小船。
終究會被追上,成為活靶子。
一旦有個意外,姓度的被打死了,他趙驅都沒臉回去見陳大人。
想到這兒,趙驅心里就憋著一股邪火。
他的崽還沒生,他怎么也不能死。
船掉不了頭,炮掉頭總方便吧。
趙驅目光死死盯著那尚未跑遠的錦州水師,豎起大拇指比劃了一下,射程足夠。
轉頭,對身邊的民兵道:“架炮,轟錦州水師那艘旗艦!”
此話一出,度云初等人的心高高懸起,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趙驅瘋了!
“旅長,那可是朝廷的水師啊,打了要沒命的!”
底下的人被嚇出一身汗。
趙驅眼底全是瘋狂:“不打他咱現(xiàn)在就會沒命,給老子打!”
一座座大炮對準距離不遠的船艦,點火。
“轟!”
“轟!”
“轟!”
幾聲巨響后,前方的旗艦便晃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