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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這么卷是吧?

八月底,高侍郎回了平興縣,九月底,平興縣的錢縣令便被調(diào)走。

周榮與錢縣令關(guān)系匪淺,自是要去送送。

回來后,周榮就將陳硯喊進家里,與周既白一同跟著劉先生上課。

陳硯一個成年人,并不想打擊周既白的自信,可周既白時時都想壓他一頭。

比如劉先生布置背十句,周既白必要多背一句;若劉先生布置寫五張大字,他必要寫六張。

每每到了此時,劉先生必要贊賞他勤勉刻苦,轉(zhuǎn)頭就對陳硯道:“你為何不能學學既白,反倒要如此怠惰?”

正常完成劉先生布置課業(yè)的陳硯:“……”

這么卷是吧?

那就別怪他欺負小孩了。

周既白背十一句?

那他就背十二句

不僅背,他還默寫,不僅加深記憶,還能練字。

當陳硯連著默寫出十二句,并一字不差時,周既白懵了,那一整日都是渾渾噩噩。

不過周既白并不服,第二日也背了十二句,雖斷句不夠準確,只要劉先生稍加撥正也就是了。

于六歲小童而言,《論語》晦澀拗口,想要背下來是極難的,以至于他們的動靜將周榮都驚動了。

陳硯的晚飯是在周家吃的,周既白匆匆吃完就回了屋。

周榮嘆口氣:“臭小子放既白一條生路吧,他已經(jīng)連著好幾夜只睡兩個時辰了。劉先生最近也有些精力不濟,想與我請辭,被我好不容易留住了。”

其實一開始見他們?nèi)绱丝炭?,劉先生是極高興的。

可沒過兩日,劉先生便發(fā)覺自已熬不住了。

學生既已背完,又能默寫,總要粗淺地講講經(jīng)義。

六歲的稚童每日學幾句,知曉如何誦讀,再默寫出來,練練字,一日也就過去了。

可如今,劉先生每日要領(lǐng)讀十幾句,再講經(jīng)義,是嘴巴也干了喉嚨也痛了。

一到晚上,他就后悔當初要夸周既白那兩句。

要不是想讓周舉人點撥他幾句,他早走了。

陳硯如實道:“他定要與我比,我若是輸給他會很沒臉面。”

別的穿越者都造反建國了,總不能讓他這個穿越者輸給一個六歲孩童吧?

他倒也沒想給穿越者爭什么臉面,也不能太拉胯了。

周榮卻是想到周硯的天資,以為是天之驕子的驕傲,心中頗為贊同,不過嘴里還道:“每日背十二三句也就罷了,若有空閑就多練字,莫要讓既白知曉也就是了?!?/p>

讀書一途本就需下苦功,容不得半分懈怠。

周榮并不愿壓制陳硯,這也是顧全兩人的折中之法。

周既白的天資好,陳硯并不想毀了他。

他有個想法——將論語畫出來。

多少幼童初讀《論語》能懂其中含義?靠的只是死記硬背。

不懂其中含義,背下來難,忘記卻很容易。

村里各個私塾多是童生或秀才開設(shè),為的只是賺些銀錢繼續(xù)讀書考科舉,又能有多少心思花在學生身上。

自陳硯來周家上課,陳得壽便日日接送。

田野間草木早已枯黃,殘葉飄飄落下,偶有調(diào)皮的或落在行人肩膀,或落在行人頭上,行人再輕輕一拂,讓其歸根。

周家灣離陳家灣有些遠,陳硯個頭小,走起來便更慢。

陳得壽邊走邊領(lǐng)著他背書。

陳得壽雖已經(jīng)十來年沒碰過書本,《論語》卻能一字不差背下來,就在路上教陳硯背。

陳硯記性極好,只要跟讀兩遍也就記住了。

到家時,他已將明日該學的背完。

一進院子,就見鄒氏端著碗香味濃郁的雞湯走出來,瞧見他們,竟還打了聲招呼:“阿硯回來了?”

這可真是破天荒了。

鄒氏今兒個竟還主動打招呼。

因著分家,大房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哪怕共用一個廚房,也總是冷著臉。

陳硯倒是好奇:“大娘是有什么好事嗎?”

鄒氏早等著他問了,此時迫不及待道:“你青闈哥要去高氏族學讀書了,我特意燉只雞給他補補身子?!?/p>

陳得福從屋內(nèi)走出,雙手背在身后,一副老學究的模樣:“三弟,不是做大哥的說你,人要向前看,別老盯著腳后跟?!?/p>

“高氏族學不是開春才收學生嗎?怎的青闈這會兒進去了?”

陳得福走近了些,壓低聲音道:“旁人自是去不了,可我跟那高家的管事關(guān)系好,雖不能親拜高侍郎為師,入族學還是能辦到的?!?/p>

目光瞥向陳硯:“若想將阿硯送進去,說聲便是,你我兄弟,能幫一把我也是愿意的?!?/p>

陳得壽頗為心動。

阿硯在周家讀書總不是個事,他原本是想開春送阿硯去考,可阿硯年紀尚小,也才剛學《論語》,能不能考過誰也說不準。

要是能花些錢……

陳得壽回屋就找柳氏商量。

“十兩銀子雖多,卻能給阿硯謀個好前程,也是值得的?!?/p>

陳得壽心頭火熱。

那可是高氏族學。

當年他讀書時,每每瞧見高氏族學的學生,便會仰慕幾分。

陳老爺子送陳得壽去考過,雖未中,可也見識了一番里頭的夫子們的光景,實在難忘。

柳氏顧慮多了些:“加上阿硯掙的,咱手頭也不過十五兩,交十兩出去,剩下五兩交束脩,買筆墨紙硯怕是都不夠,這往后該怎么辦?”

就這還是因著有周老爺送的書,不用再另買,否則連筆墨紙張都買不起。

自分家后,柳氏和陳得壽怕影響他讀書,就讓他住進了寬敞的青磚大瓦房,往常這個時候,陳硯會先在屋外的青石板上練會兒字,再回到自已屋子,或?qū)懘笞?,或背書,或畫畫?/p>

今兒硬賴在他爹娘住的土胚房里,這會兒出聲:“爹娘,那高氏族學已經(jīng)不是好去處了?!?/p>

他將高侍郎失了圣心的事說了。

“若是以往,高氏族學風頭正盛,莫說十兩銀子,便是出一百兩,也要等到年后開春時才能進?!?/p>

高氏族學如此行事,怕是高氏一族離沒落已不遠了。

陳得壽道:“高家除了高侍郎,還有好幾位在朝官員,這門楣還是高的?!?/p>

陳硯此刻無比慶幸他爹沒進官場,實在太過純良。

“高侍郎就是高家的天,底下那些不過是在他的庇護下方才能將官當?shù)冒卜€(wěn)。如今高侍郎倒了,那些官員的位子就會被盯上,他們只會漸漸被排擠出去?!?/p>

陳得壽和柳氏怔愣住。

這些離他們太遠,根本想不到。

陳得壽訥訥道:“那……高家就這么敗了?”

會不會敗,要看高侍郎所在派系保不保,對方派系出手是否狠辣。

所以陳硯的答復是:“我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