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秦軍伍等級嚴(yán)明,以上御下。
李可成是從五品偏將軍銜,實領(lǐng)校尉軍職,此時此地,他做出的決定就是軍令。
孟虞夫等人是江湖武者,修為戰(zhàn)力遠超尋常軍卒,回去之后也不會供職軍伍,是否經(jīng)歷后續(xù)磨礪都無所謂,帶地圖先離開,可保地圖送到秦地。
燕昭等人輕身功夫好,適合去尋其他小隊。
張遠跟夏玉成小公爺?shù)热岁P(guān)系好,前往暖湖,不管是救援還是傳遞魔門算計等消息,都是最適合的人。
至于留下阻敵,拖慢蠻人大軍合圍速度的任務(wù),李可成選擇了他自己來完成。
而且,也只有他,才能掌控麾下軍卒,齊心阻敵。
他的修為是此地最強的瑤光境,他也是此地軍職最高之人。
依照戰(zhàn)時秦律,他不能作為阻敵之人留下。
可現(xiàn)在是試煉,他作為領(lǐng)隊,留下來保護試煉軍卒,為他們爭取時間,符合規(guī)矩。
留下阻敵,就是必死之局。
所以李可成說,等大軍踏平雪域,給他一杯水酒。
他已經(jīng)抱必死之心。
將有死志,軍有戰(zhàn)心,如此領(lǐng)軍,方才能有死戰(zhàn)之力。
眾人商議完畢,集結(jié)的大軍開始整備。
兩千軍卒,其中一半留下,隨李可成阻敵。
消息并未隱瞞,之前李可成麾下的軍卒其中的傷兵要替換,還需要再補充兩百軍卒。
“遠哥,我決定留下?!鄙蛲▽⒆约哼@一路上記錄各處礦產(chǎn)和靈地書冊拿出,遞給張遠,“穿上這衣甲,性命就不是我們自己的了。”
“既然注定要留人阻敵,為何不能是我沈通?”
張遠看著面前的沈通,沉默許久,方才點頭。
正如沈通所說,注定要留人阻敵,那誰都可以留下。
“大人,我也留下吧?!鄙硇问莞叩能娮浔R泉站起身,看著張遠,“能埋骨雪域,不算什么壞事?!?/p>
“我也留下?!?/p>
隨張遠阻敵的八十多位軍卒,其中大半都站起身。
“譚百川留下。”
“何成亮愿留下與將軍大人一同阻敵?!?/p>
“林玨愿留下來殺個痛快?!?/p>
“陸長言留下?!?/p>
……
一如上一次選擇追隨張遠引敵,這一次依然許多的軍卒站起身,選擇留下。
生死之前,將生的機會留給別人。
這,就是仙秦戰(zhàn)卒。
仙秦天下,正是有無數(shù)此等武勇軍卒,才能聚九洲山河,鎮(zhèn)萬域天地。
這些武勇的軍卒,才是仙秦的根基,是仙秦的脊梁。
一場試煉,鍛煉的不只是軍卒的英勇,更是凝練了一支軍伍的根基。
活著的人,不是為自己活,是為那些替他們死的人活!
活著的人,自己的性命就不是自己的,而是屬于軍伍,屬于仙秦。
最終,李可成親自挑選了兩百人補充到阻敵的千軍之中。
譚百川等老卒出身,還有林玨,沈通等修為戰(zhàn)力夠強之人都在其中。
陸長言等人則是被剔除,因為他們更適合去暖湖。
剩下的千人之中,燕昭率領(lǐng)五十余輕功好的軍卒,散落各處,去尋找各方小隊,將雪域之中局勢傳遞過去。
他們都是各自分散,獨自在雪域之中前行,所遇艱險難以想象。
蠻人,妖獸,嚴(yán)寒,都可能讓他們丟掉性命。
孟虞夫和幾位武道供奉領(lǐng)三百軍卒往鼎運關(guān)方向去。
這一路會不會有蠻人阻擊不清楚,而且他們當(dāng)中大半都是傷兵,一旦遇敵,就要孟虞夫他們這些高手拼命。
他們還要將地圖送到鼎運關(guān)。
剩下的六百余軍卒,隨張遠去暖湖。
那邊已經(jīng)被魔修算計,蠻人大軍即將合圍,能不能活著離開雪域,都是未知數(shù)。
正如張遠所說,后面的路,才是真正的苦戰(zhàn)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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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某在鼎運關(guān)等諸位喝酒!”
領(lǐng)著三百軍卒離開的孟虞夫高呼。
隨他離開的還有數(shù)十位蠻人,都是負(fù)責(zé)背負(fù)重傷軍卒的。
這些蠻人也是張遠讓孟虞夫帶去秦地,讓那些將蠻人當(dāng)成洪水猛獸的百姓和軍卒明白,尋常蠻人并不可怕,甚至很容易驅(qū)使。
在張遠看來,這些吃苦耐勞,身形高大的蠻人,其實有更多的用處。
雪域,也不是傳言那樣貧瘠。
孟虞夫他們離開,燕昭也領(lǐng)著那五十軍卒散開各處去傳遞訊息。
“李將軍,他日燕某去松陽郡行走江湖,定然拜訪。”燕昭向著李可成拱手。
李可成笑著還禮。
燕昭的話語之中,帶著對他李可成活著回到松陽郡的祝福。
燕昭目光轉(zhuǎn)向張遠。
“張兄弟,我送過消息就會去尋你們?!?/p>
張遠點點頭,拱手:“好,有機會讓我見識青玉流云的風(fēng)采?!?/p>
燕昭身上戰(zhàn)意激蕩,身形如風(fēng),順著山崗離開。
山坡上,李可成與張遠并肩而立,面上的笑容化為平靜。
“李某出身松陽郡李家,李家在松陽郡是頂尖的武道家族?!?/p>
“我也算歷經(jīng)百戰(zhàn),生死早不放在心上?!?/p>
轉(zhuǎn)頭看向張遠,李可成目中透出一絲難以壓抑的晶亮。
那晶亮,仿若星辰。
“我離開松陽郡時候,我家娘子身懷六甲?!?/p>
“她說,等我回去給孩子取名?!?/p>
深吸一口氣,李可成看著張遠,將一塊青色的玉玨遞過去。
“若是男孩,就叫李鎮(zhèn)蠻。”
“女孩的話,”李可成面上透出一絲溫柔,“定然是像她娘一樣的柔美,就叫輕雪吧……”
張遠握緊玉玨,點點頭。
看他神色凝重,李可成笑著伸手拍拍他肩膀。
“你出身鎮(zhèn)撫司,從皂衣衛(wèi)一步步走來,有些話不用我多說?!?/p>
“我輩武者,既穿軍甲,那就執(zhí)刀槍,灑熱血,死而無悔。”
張遠感覺心中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想要說話,抬頭看著李可成輕笑面容,卻又說不出來。
剩下軍卒開始整束軍裝,那些留下阻敵的,都將各自身上信物、貴重之物交給熟識之人帶走。
他們都已經(jīng)有必死之心。
張遠站在山崗上,握緊拳頭。
“有些事經(jīng)歷多了,就看淡了?!标戦L言伸手拍拍張遠肩膀,輕聲開口,“等有一日需要我等做出這般選擇時候,別猶豫就好?!?/p>
張遠知道他們說的都是對的,可自己現(xiàn)在卻根本幫不到什么忙。
歸根到底,他張遠還只是個洞明境武者,鎮(zhèn)撫司還未有實職的營首都尉而已。
他也明白,正是因為自己無能為力,才會感同身受。
要是自己成為那種無所不能的強者,恐怕就慢慢沒有了沸騰的熱血了吧?
目光投向前方山崖,那山崖上有陽光照射的晶亮,還有一絲山石的青灰。
山石?
張遠目中透出晶亮。
他飛身沖向那片山崖。
“張兄弟,你去哪?”陸長言愣住,慌忙跟上。
等李可成等人趕到時候,張遠身前已經(jīng)堆了許多青黑的石塊。
不是石塊,而是重鐵礦石。
“雪域不像傳說那樣貧瘠,這里其實有許多寶物?!崩羁沙缮焓治兆∫粔K頗為沉重的礦石,輕聲開口。
“等我三郡聯(lián)軍來到這里,這些礦石就能源源不斷的運出雪域,然后煉制成重鐵,再打制成各種兵器。”
他的目中,透出一絲憧憬。
“為何要等聯(lián)軍來?”張遠面上帶著笑意,看向四周。
“我秦軍最大的優(yōu)勢是什么?”
秦軍最大的優(yōu)勢是什么?
這話讓李可成和身邊眾人都是一愣。
“軍器,武備,戰(zhàn)陣?!睆堖h伸手指向下方的山崖,“依山建城,聚兵固守,李將軍手中千軍,能戰(zhàn)幾日?”
依山建城?
李可成看向周圍山勢,雙目之中迸發(fā)神采,握拳低喝:“十日!”
有一座城池,他李可成有信心手中千軍守十日。
“那若是軍備充足呢?”張遠再次開口。
軍備充足?
李可成雙目之中透出戰(zhàn)意,沉聲道:“二十日。”
二十日。
張遠緊盯李可成,深吸一口氣,面色鄭重:“我助大人建城整軍,大人駐守此地,阻擊蠻人,堅守十五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