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逃的大軍從左丘玄他們的車架之前奔過。
左丘玄跳下車,張開雙臂,阻住奔逃的軍卒。
“回去,回去,回到你們的戰(zhàn)場去?!?/p>
他的雙目赤紅,身上浩然氣震蕩,透著金色的光影。
“隨本官去,拼死一場,莫丟了我大秦的臉面——”
他的話語,被奔逃的軍卒淹沒。
他的身形,也被幾個健壯的軍卒扯著,向后方奔逃。
“你們,你們放開——”
“本官,本官要死也死在前線,絕不逃生——”
……
大軍四散,一片凌亂。
山嶺的崩塌,帶起的沙塵狂瀾,遮天蔽日。
辛幼安等人全力約束軍卒,也只能慢慢收攏。
直到一日之后,三百萬軍卒方才勉強歸攏。
周明山,新軍大營。
軍帳之中,前軍執(zhí)掌,龍詞軍主辛幼安長身而立,面上神色平靜,身后則是雖然假裝神色平靜,但其實一臉茫然的荀豁等人。
另一邊,則是一臉陰沉,實則滿臉懵逼的左丘玄和鄭童軒。
敗了?
勝了?
說不清。
新軍到周明山的第一戰(zhàn),亂七八糟,橫七豎八。
那些軍卒散亂的不成樣子。
可是,周明山塌了。
是整訓(xùn)大軍出手,以軍陣之力直接震塌。
“說說吧,這一戰(zhàn),感受如何?!?/p>
上首端坐的新亭侯張遠(yuǎn),淡淡開口。
感受如何?
辛幼安面上微微一促,嘴角輕抽,一言不發(fā)。
他身后的荀豁等人相互看一眼,連忙將頭低下。
新亭侯可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大軍亂成這樣,就算直接將他們這些整訓(xùn)軍伍的參謀全都?xì)⒌?,也是無話說。
至于這一戰(zhàn)能將周明山直接拿下,天知道這是怎么回事?
對面,左丘玄欲言又止。
被大軍裹挾,直到逃遁離開周明山范圍,他才慢慢明白,前面的周明山塌了。
大軍,似乎是勝了?
可周明山怎么塌的?
大軍怎么勝的?
不知道。
現(xiàn)在站在這讓他說感想,他不敢想。
“新亭侯,他們——“
站在左丘玄身后的鄭童軒高呼出聲,話出口卻頓住。
大帳之中,所有人都轉(zhuǎn)過頭,看著他。
張遠(yuǎn)的目光緩緩轉(zhuǎn)向鄭童軒,目光之中,仿若山岳降臨的威嚴(yán),讓他喘不過氣。
“鄭御史,說?!?/p>
張遠(yuǎn)的聲音響起。
說?
說什么?
鄭童軒張張嘴,卻不知道自已要說什么。
說大軍凌亂?
可他們勝了。
說大軍不知道怎么勝的?
可他們就是勝了。
這是整訓(xùn)大軍,又不是過家家。
勝,就是勝!
鄭童軒立在那,面色變幻。
左丘玄向著鄭童軒搖搖頭,然后向前躬身一禮:“新亭侯,諸位參謀整訓(xùn)新軍,一戰(zhàn)而勝,為大秦賀?!?/p>
“為大秦賀……”鄭童軒跟著躬身。
龍詞軍主轉(zhuǎn)頭看一眼荀豁等人,微微點頭,然后拱手:“為大秦賀?!?/p>
“為大秦賀——”
大帳之中,聲音響起。
張遠(yuǎn)點點頭。
……
“左丘大人,剛才為何不讓我說?!弊叱龃髱?,鄭童軒追著左丘玄,面色鄭重,“此等大軍,遇敵還能再勝?”
“這樣的軍卒,巡衛(wèi)萬域,恐怕要將大秦的威勢丟盡!”
鄭童軒雙拳握緊,深吸一口氣,沉聲低喝:“新亭侯是被小人蒙蔽,我要揭穿這些小人——”
他話還未說完,不遠(yuǎn)處的荀豁等人轉(zhuǎn)頭,看他一眼,然后徑直離去。
鄭童軒握著拳的手臂在顫抖。
“小人蒙蔽?”左丘玄搖搖頭,輕聲道:“這一戰(zhàn),是勝了的?!?/p>
“可是——”鄭童軒不知道說什么。
“走吧,后面的事情已經(jīng)不不是我們能掌控?!弊笄鹦蛧@一聲,往前方走去,“我們只要將我們看到,聽到的稟報皇孫,其他事情,管不了?!?/p>
稟報皇孫?
鄭童軒眼中透亮。
原來如此。
他以為左丘玄不管這事情,原來是要釜底抽薪!
稟報監(jiān)國皇孫,皇孫不可能不管。
——————————————————
神爵七年四月,從天外歸來的宣威使稟報監(jiān)國皇孫,新亭侯組建大軍戰(zhàn)果頗豐,大軍已經(jīng)初見戰(zhàn)力。
朝堂之上,各方武勛,大臣,也都彈冠相慶。
監(jiān)國皇孫傳詔,再犒賞三軍。
皇城大殿,等犒賞詔書傳出,朝堂上下大臣散盡,嬴元辰的面色才慢慢凝重。
大殿之中,只剩下陵蘭王嬴沖霄,杜如晦,王明陽重臣在。
嬴元辰直接讓左丘玄與鄭童軒將在軍中所見所聞講出來。
“如此散亂,怎能成軍?”嬴沖霄眉頭皺起。
“新亭侯既然有信心,等大軍整訓(xùn)之后,自然見分曉。”一旁的王明陽搖搖頭開口。
“王少傅,你是文官,不明軍伍整訓(xùn)事情也正常?!鼻胺?,羽林衛(wèi)統(tǒng)領(lǐng),唐國公謝玄轉(zhuǎn)頭,朗聲說道。
謝玄還有另外一道身份,鎮(zhèn)天司玄武。
身為玄武,有保大秦穩(wěn)定的職責(zé)。
“如果按照左丘玄他們說的,那就是前方大軍根本沒有整訓(xùn)成功可能?!?/p>
“這樣的罪責(zé),不只是欺君罔上,更是將我大秦千萬軍卒至于險地。”
謝玄向著嬴元辰躬身,然后開口:“殿下,微臣愿去前線,接替新亭侯整訓(xùn)大軍,若是不成,微臣自刎謝罪?!?/p>
接替新亭侯整軍。
奪權(quán)?
不算。
明知前線三千萬大軍沒有整訓(xùn)出來的情況下,還要去前線整軍,且以性命為誓,這是真正的大秦柱梁。
也只有這樣的老臣,才能心懷大秦,不將自已的名聲,生死放在心上。
“唐國公,新亭侯的手段你也知道?!辟綋u搖頭,目光掃向大殿之中眾人,“我不信他整訓(xùn)不出軍卒?!?/p>
大殿之中,謝玄眉頭緊皺。
軍國大事,豈是信與不信?
“殿下,我與唐國公去一趟吧?!?/p>
“帶百萬羽林衛(wèi)去?!?/p>
陵蘭王嬴沖霄的聲音響起。
“我們?nèi)タ纯葱萝姂?zhàn)力到底如何?!?/p>
“若是當(dāng)真沒有戰(zhàn)力,百萬羽林衛(wèi)也能保他們活著回大秦九洲之地?!?/p>
嬴沖霄看向嬴元辰,開口說道。
嬴元辰沉吟一下,輕聲道:“這般,新亭侯會不會——”
“霆元侯求援,百萬羽林衛(wèi)前往救援,想來這個理由,足夠了?!辟鴽_霄抬頭道。
“若是大軍整訓(xùn)無成,新亭侯不敢有話說?!?/p>
“若是新軍整訓(xùn)成了,我等也就做一回小丑罷了。”
“為三千萬大秦兒郎,為大秦威嚴(yán),我等顏面不算什么。”
“若是新軍整訓(xùn)成了,我親自給新亭侯斟酒賠罪?!?/p>
嬴沖霄抱拳,高聲開口。
大殿之中,其他人相互看看,也是躬身。
嬴元辰面上露出無奈之色,長嘆一聲,點頭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