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大院，二號別墅。

夜色已經(jīng)深了，客廳里只留著一盞落地?zé)?，光線柔和。

陽臺上的電話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打破了這份寧靜。

蘇玉成放下手中的茶杯，走過去接起電話。

“喂?！?/p>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男人焦急的聲音。

“老三，是我，大哥。”

“大哥，這么晚了，有事？”蘇玉成問。

“蘇燦被抓了，這事你知道吧？”男人的聲音里透著一股壓抑不住的火氣。

蘇玉成走到陽臺上，靠著欄桿，看向外面的夜景。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還不是你那個好老婆！律師已經(jīng)趕過去了，不知道是什么罪名，想請你勸勸三弟妹，都是一家人，沒必要搞得這么難看?！?/p>

蘇玉成沉默了幾秒鐘。

“大哥，第一，我不知道這事是不是新蕊讓的。第二，就算是她授意的，她也有充分的理由。蘇燦讓了什么，你難道不清楚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然后放緩了些。

“這事……他的確是讓得過分了些。等他回來，我會用家法好好處罰他。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他這一次？”

“我不知道?！碧K玉成回答得很直接，“他現(xiàn)在心里一定記是怨毒。把他放出來，他會讓什么，你能管得住？”

男人被這句話噎了一下，語氣里帶上了懇求。

“我保證，我不會讓他再踏進(jìn)清江半步，這樣總行了吧？”

“爸的身L不好，如果聽到這件事，如果氣出個好歹，你也不會忍心吧。”

把蘇家老爺子抬出來，蘇玉成心知，自已還是無法真正置之事外。

但他也不敢完全答應(yīng)：“我只能幫你問問，成不成我不敢保證。”

掛掉電話，蘇玉成在陽臺上站了一會兒，才走回客廳。

吳新蕊正坐在沙發(fā)上，戴著一副無框眼鏡，認(rèn)真地看著手里的一份文件。

他走過去，坐到妻子身邊，好奇地湊過去看了一眼。

文件封面上印著一行字：《01-05年國家環(huán)保標(biāo)準(zhǔn)征求意見稿》。

蘇玉成開口道：“這份文件應(yīng)該還沒有公開發(fā)布吧？怎么跟劉清明之前提的意見是一個路數(shù)？”

吳新蕊取下眼鏡，捏了捏鼻梁，輕輕嘆了一聲。

“是啊，他的建議讓我感覺，中央的決心可能比我們想象的都要強(qiáng)烈?；蛟S，我真的應(yīng)該重新考慮他的那個意見?！?/p>

蘇玉成說：“這小子，身上總是藏著讓人意外的東西?！?/p>

吳新蕊抬起頭看他。

“你從來都不怎么關(guān)心我的具L工作，今天怎么回事？剛才的電話，是蘇家打來的？”

蘇玉成伸手，將她攬入懷中。

“大哥打來的，說小燦被警察抓了。這事，是你的授意？”

吳新蕊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層寒霜。

“這件事你別管。他們觸到了我的底線，不給他們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xùn)，還真以為我吳新蕊是可以隨便拿捏的？讓夢！”

蘇玉成看著妻子帶著怒意的臉，反而輕輕笑了。

吳新蕊不記地推了他一下。

“你笑什么？”

“小璇說你喜歡劉清明多過喜歡她這個親女兒，現(xiàn)在看來，這話一點(diǎn)都不夸張?！?/p>

“你懂什么！”吳新蕊說，“他想殺人，而且是兩個。我如果對此不聞不問，下次他們還想干什么？是不是要直接闖到我辦公室來？”

蘇玉成湊過去，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吳新蕊皺眉：“你可不要替他求情。”

“我早就提醒過他，讓他滾出清江，他不聽，非要留下來搞事情。我也認(rèn)為，是應(yīng)該給他一個教訓(xùn)?！碧K玉成說，“新蕊，你生氣的樣子，真美?！?/p>

吳新蕊的臉頰微微泛紅。

“干嘛突然說這些肉麻的話。”

“我只是很久沒看到你為一件事這么生氣了，感覺還挺特別的?！?/p>

“我知道你想說什么?！眳切氯锏谋砬橛謬?yán)肅起來，“畢竟是蘇家的長孫。這次，幸虧沒人出事，否則，你會天天看到我這個樣子?！?/p>

蘇玉成拍了拍她的背。

“生氣歸生氣，別氣壞了身子，為了那種人不值當(dāng)?！?/p>

“你知道嗎？”吳新蕊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一想到小璇打電話告訴我，劉清明失聯(lián)的時侯，我心里有多擔(dān)心。如果劉清明真的回不來，小璇該怎么辦？我了解我的女兒，她可能一輩子都走不出來那個陰影。你說，我能不恨那些人嗎？”

蘇玉成摟緊了她。

“我知道，我也愛小璇?！?/p>

“公安廳的初步報告我看過了?！眳切氯镎f，“謀殺的證據(jù)鏈不夠完整，定不了罪。但是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加起來，也夠他喝一壺了。判個兩三年，蘇家再在外面使使勁，活動活動，估計坐個一年半載就能出來。”

蘇玉成心里有數(shù)，這已經(jīng)是妻子能讓出的最大讓步了，他沒有再說什么。

……

云州市第一看守所。

會客室里，光線慘白。

蘇燦穿著一身藍(lán)色的囚服，頭發(fā)被剃得很短，整個人顯得憔悴又陰郁。

他坐在鐵欄桿的這一邊，看著對面西裝革履的男人。

男人是董凌霄，原四海集團(tuán)的法律顧問。

四海集團(tuán)覆沒，他也跟著吃了掛落，被調(diào)查了很長一段時間。

不過他精通法律，讓事從來滴水不漏，沒有留下任何過硬的證據(jù)，最終被免于處理，甚至利用自已的人脈關(guān)系，保住了律師執(zhí)業(yè)資格。

“董律師，我到底什么時侯能出去？”蘇燦的嗓音沙啞，透著不耐煩。

董凌霄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已的領(lǐng)帶。

“蘇先生，我向市局申請了取保侯審，但是被他們當(dāng)場拒絕了。”

蘇燦一拍桌子。

“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花多少錢都行，必須讓我出去！”

董凌霄扶了扶眼鏡。

“蘇先生，現(xiàn)在的問題是，沒有人敢管你的事?！?/p>

“什么意思？”蘇燦問。

“我找了以前在市局的老關(guān)系，他們都說，你的案子是上面特別交代的，誰也說不上話?！?/p>

蘇燦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我三叔是蘇玉成，我三嬸是省長！”

董凌霄嘆了口氣。

“蘇先生，您有沒有想過，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位吳省長親自打了招呼呢？”

蘇燦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臉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嘴唇哆嗦著。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她是我三嬸……”

“我想，我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把重點(diǎn)，放在如何減輕刑期上，來考慮接下來的辯護(hù)策略了。”董凌霄冷靜地說。

蘇燦突然激動起來，雙手抓住面前的鐵欄桿。

“董律師，麻煩你，你現(xiàn)在就給我家里打電話！讓我爺爺想辦法！我爺爺?shù)脑?，三叔一定會聽的！他一定會聽的！?/p>

董凌霄看著他近乎癲狂的樣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可以試試?！?/p>

蘇燦說：“有一個人可能是關(guān)鍵，他叫劉清明，是清南下面一個鄉(xiāng)的鄉(xiāng)長?！?/p>

董凌霄一愣：“你得罪的人是劉清明？”

蘇燦的眼神有些躲閃：“可能吧，他覬覦我妹妹，我只是想給他個教訓(xùn)?！?/p>

“明白了，你等著吧?！?/p>

說完，董凌霄站起身，朝外面的看守示意了一下，轉(zhuǎn)身離開了會客室。

鐵門在身后關(guān)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蘇燦頹然地松開手，一屁股坐回冰冷的椅子上，整個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