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明明早已淌盡,偏偏又涌上來一股。
門,開了!
比胳膊還粗的門閥,斷了!
院門,裂開!
于明信正攥著顧婭最后一件衣裳,就要將其完全撕碎。
那吼聲,讓他扭頭。
他同樣看到了門被撞斷,撞開的一幕。
他看到了那個(gè)讓他整日不能入眠,整日處于煎熬之中的臉!
羅杉的臉!
羅杉猙獰滿目的臉!
羅杉因?yàn)閼T性,重重地砸倒在了地上!
還沉悶彈起,往前滾了兩圈。
在羅杉的后方,院門外的路上,急匆匆地跑來好多人!
有鐘志成,有村民,那群人在狂奔!
“你給我死!”
于明信一聲厲喝,拔出腰間鐵錘,就要朝著顧婭的頭頂狠狠砸去!
凌辱這事兒,完不成了!
顧婭必須死!
這四人必須死!
羅杉來得好啊!
羅杉也要死!
“于明信!你才給我死!”
羅彬猛然從地上一躍而起,這一幕,直接超過了于明信的預(yù)料!
那么拼死撞開一扇門,骨頭肯定得斷了!
居然還能起來,居然這么快!
于明信反應(yīng)過來的頃刻間,錘頭狠狠變換方向,砸向面前!
羅彬猛然探出手,一把接住了錘頭!
痛!
虎口像是要斷裂,手臂像是要斷裂的痛!
不過,接住了!
然后,羅彬重重撞在于明信的身上。
兩人轟然一聲撞擊在院子中央的那木桌上,木桌轟然倒塌。
那相框被壓在于明信身下,玻璃發(fā)出咔嚓碎裂聲。
于明信呃啊的一聲驚叫,瘋狂要推搡羅彬。
“于汐!我的于汐!我的女兒!”
“壓到她了!壓到她了!滾開,你滾??!”
于明信就像是應(yīng)激了一樣,四肢都在抽搐!
羅彬驟然爬起身,卻沒有完全站起來。
他雙膝跪在于明信的腰腹間,他拔出于明信手中的鐵錘,另一手抓住錘柄,他雙手緊握,逆血上涌的那股勁兒,顧婭幾乎被折磨得面目全非,整個(gè)人凄慘無比的模樣,是另一股狠!
他狠狠往下砸去!
“不要?dú)⑺ 辩娭境傻暮鹇曊选?/p>
嗚嗚的嚎聲很模糊,還帶著哭腔。
那模糊的聲調(diào),羅彬卻聽出來。
居然是顧婭在喊,不要?dú)⑺?/p>
雙目圓睜,羅彬的手,力道稍稍一偏。
地板轟然巨響,被生生砸出一個(gè)凹坑來!
虎口的血,彌漫在了錘柄上!
羅彬粗重地喘息著,死死盯著于明信。
他的力氣,還是很大,死死地壓著于明信,讓于明信根本起不來。
于明信在哀嚎,拼命地喊他讓開,壓到她女兒了!
羅彬才總算站起身來。
他抬起腿來,狠狠一腳,踹在了于明信的雙腿間!
慘絕人寰的凄厲喊聲,仿佛穿透云霄。
不過,于明信還是顫巍巍地翻身,爬起,雙手在地上用力的扒拉,撿起來個(gè)相框。
他下半身不停地顫抖,他死死的抓住相框邊緣,哪怕是玻璃扎進(jìn)了手指中,鮮血開始冒出,他都絲毫不在意,反倒是力氣更大!
羅彬回轉(zhuǎn)過身,他一把抽出腰間皮革腰帶中的刀,劃破顧婭身上的繩索,拉顧婭起身的同時(shí),他脫掉了身上的外衣,快速裹在了顧婭的身上。
其實(shí)顧婭沒有走光,只是衣服從后背被劃破大半,耷拉在腰間,顯得很狼狽。
“小杉……”顧婭哭著,泣聲不斷。
“媽……沒事了……沒事了……我找到你了……你別怕,沒事了……”
羅彬心里頭煎熬,盡管救了顧婭,可顧婭這副慘狀,還是讓他止不住聲調(diào)發(fā)顫。
“為什么啊小杉,你為什么要和他們一起,為什么你要害老于的女兒,為什么???為什么啊!”
“你不該來,不真的不該來!讓媽死?。∽觽竷?!媽死了,媽給你贖罪!”顧婭太悲痛。
眼前看見羅杉,她知道,父子兩人是平安回來了。
可她要怎么來接受兒子的浪子回頭???
她活著,倒不如死了!
顧婭的神態(tài),語氣,透出來的那股悲涼,那股恨鐵不成鋼,那股心絞,羅彬清晰地感受到了。
這一下子,他就明白了一切的緣由!
他顫,他恨。
他猛然掃過場間另外四人!
那四人的臉上,驚喜萬狀!
“好樣的啊羅杉!你救了我們!”有人喜悅大喊!
“干嘛不殺了于明信,他瘋子,他變態(tài),他殺了周熙,殺了吳瞿!他想把你媽強(qiáng)了,他先前還逼我們這樣做!周熙和吳瞿不肯,才死那么慘!我們也不肯啊!差一點(diǎn),他就這樣做了!當(dāng)著我們的面,他非要逼死你媽?。 ?/p>
“羅杉,快殺了于明信!”
“對!這個(gè)人不能活,他還想殺你們父子兩個(gè)呢!”
話音雜亂,亂哄哄。
“我,可曾跟著你們欺辱過他女兒?。俊绷_彬厲聲喝道。
四人一下子僵住,無一例外,都是咽了口唾沫。
無一例外,四人都是小心翼翼搖頭。
無一例外,他們都說沒有。
羅彬猛然轉(zhuǎn)身,鐵錘指著死死抱著相框的于明信。
他聲音嘶?。骸拔?,是否那天來義莊和你報(bào)過信!我是否告訴你,你女兒一個(gè)人在家!你要不要回家?”
“你,是怎么說的!?你的原話是,你管那么多呢???我女兒是不是一個(gè)人在家,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然后我又說了什么?我說,天要黑了,你要不要回去?”
“你把我搡出義莊,你關(guān)上義莊的門,我?guī)湍?,換來的只是你的不信任,你的謾罵?!?/p>
“你死了女兒,你憑什么遷怒我媽???”
“你憑什么說我和他們一樣,是害人之人!我欠了你什么,你要讓我媽,讓我們一家人給你還債!”
嗓子眼里有很濃重的血腥味,羅彬覺得嗓子眼都火辣辣的劇痛。
羅彬毫不在意!
羅彬雙目瞪得滾圓!
羅彬盯著于明信,質(zhì)問了好大一番話!
于明信并沒有站起來。
剛才羅彬那一腳太重了。
重得讓他站不起來了,他雙腿間在淌血,他還能跪著立著,全憑意志力,全憑懷中抱著遺照。
他知道,殺不了任何一個(gè)人了,殺不死顧婭,殺不死眼前這個(gè)羅杉。
殺不死那四個(gè)人……
他內(nèi)心愈發(fā)的煎熬,他口中顫巍巍地呢喃。
“憑什么……他當(dāng)好人,你當(dāng)死人……他當(dāng)好人……你當(dāng)死人……他當(dāng)好人……好人……”
“死人……好人,死人……好人……死人……”
這,是于明信最承受不了的一個(gè)點(diǎn)。
是讓他每夜都煎熬的一個(gè)點(diǎn)。
他會(huì)夢到羅杉。
他無時(shí)無刻,腦海中都在重復(fù)著那天傍晚。
是……羅杉提醒了他兩遍,回家。
他覺得,他們父女兩個(gè)一直本本分分,怎么會(huì)有什么事兒?
他覺得,羅杉這個(gè)紈绔子弟,這個(gè)村里的刺兒頭流氓,還來假惺惺做什么提醒他回家?
有必要么?
無事獻(xiàn)殷情,非奸即盜,搞不好還是羅杉暗自喜歡上了他女兒于汐,想要通過這種方式,來博取他的好感。
因此,他根本沒有回家。
他罵走了羅杉,他安安心心在義莊里做了一整夜的活兒。
次日,當(dāng)他回到家里的時(shí)候。
他瞧見的是掛在木馬上,身無片縷,渾身青紫,被蹂躪的不成人樣的于汐。
于汐口中,一直喃喃念著幾個(gè)名字。
這幾個(gè)名字中,其實(shí)并沒有羅杉。
于明信,幾乎要瘋了。
他哭天喊地,他要找鐘志成,他要?dú)⑷耍?/p>
于汐卻淌著淚,喊他幫忙,幫她洗澡,不要告訴任何人,她丟不起這個(gè)人,她不能讓她未婚夫知道這些。
兩個(gè)人痛苦就夠了,不能讓第三個(gè)人也陷入這種痛苦的泥沼中,被這可怕的柜山村吞噬。
質(zhì)問勾起了于明信這一番思緒。
思緒,就像是猛獸,蠶食著于明信的身心,蠶食著他的一切。
他粗重的喘息著,他顫巍巍的抬頭,他目眥欲裂。
“你不是好人!”
“你沒有清清楚楚的,一字不差的告訴我一切!”
“所以,該受折磨,該懊悔的不只是我!應(yīng)該還有你!”
于明信嘶啞咒罵:“不,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是邪祟!哈哈哈哈哈!”
“邪祟!對!你就是邪祟!”
“你怎么能是好人,你壓根不是人!你是邪祟!哈哈哈哈!”
于明信瘋瘋癲癲的要起身。
羅彬的心,都好似被于明信這番話勒緊!
顧婭同樣被扼住喉嚨一樣。
她現(xiàn)在明白一切了!
她知道,自己錯(cuò)怪兒子了!
她的懊悔之余,是悚然,是于明信這番話帶來的悚然!
“你這個(gè)瘋子,你殺人害人,你無端遷怒!你還胡說八道什么瘋話!”顧婭抬手,指著于明信質(zhì)問,痛罵:“兇手是他們,你也難辭其咎!你不過是恨極了自己,還要找小杉墊背!你不要胡說八道,瘋言瘋語了!”
院外有很多人,他們沒敢進(jìn)來。
地上那肉糜一樣的尸體,血腥味漫天。
瘋狂的羅杉,讓他們宛若瞧見一個(gè)陌生人。
瘋狂病態(tài)的于明信,更讓他們雞皮疙瘩滿身。
只有鐘志成邁步進(jìn)了院內(nèi)。
鐘志成一把抓住于明信的衣領(lǐng)子,狠狠一拳頭,砸在了于明信的頭上!
于明信,重重倒地,徹底昏死了過去。
鐘志成冷冰冰地看著于明信。
于明信和羅彬之間的對話,讓他分析出了事情的大概始末。
“真是個(gè)不要命的瘋子?!辩娭境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