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頭如嶙峋巨山般的古怪生靈,看其眉心刻印的法紋厚重度應該是很久遠前的生靈。
河烙。
曾是庇佑方塵埃化形前的古老靈獸,亦如長輩,不管春夏秋冬,不管天地浩劫,河烙依舊死死的守護著他。
只是后來化形大劫,引來無數仙界生靈覬覦。
河烙也倒在了此戰(zhàn)中,尸骨無存。
每想起此事他便出現蝕骨之痛,眼中總會浮現那一尊鐵塔般的靈獸。
嗚...
大地傳來沉悶震動聲。
河烙想靠近方塵埃,但天地中出現一股莫大偉力宛如結界一般將他困在這里,它雙眼困惑,不敢置信的望向四方。
“呵,呵呵,河烙,不急,天地法則還未完善,暫且在這里待一段時日。”方塵埃莫名傻笑了一聲。
“嗚~~~!”
河烙長嘯猶如山鳴,它此刻才漸漸瞪大雙眼看向方塵埃,像是這時候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自已竟死而復生了!
“方塵埃?!”河烙眼珠子都快要瞪爆,“這是復生?”
“哈哈,是!”
方塵埃朗聲大笑,目光如烈日一般耀眼堅定,“我映照仙界歲月,將你們生命印記完好無損的帶了回來!”
他言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激動。
不管天地痕跡、因果、生命印記是否被抹去,他都能直接從仙界歲月中拉回來,除非仙界不存!
方塵埃笑容愈發(fā)張揚,愈發(fā)燦爛。
只是一念復生沒有可能,需要施展不少真仙神通手段,再重塑生命法則,同樣也要重塑此地天地規(guī)則,最后,才是重塑他們身軀,將他們完完整整的復生。
非一具帶著記憶的軀體,而是真正的他們。
河烙目光一閃。
河烙除了五官與當年沒有什么變化,但仙軀卻顯得‘腐朽’無比,有一種油盡燈枯的感覺,這是怎么了...
“河烙,我肉身并無大礙?!?/p>
方塵埃露出讓人放心的眼神,“非道傷,可以孕養(yǎng)恢復?!?/p>
“待我出來后再慢慢問你?!焙永訌木薮蟮捏@喜中漸漸抽離,變成了眉宇微蹙,陷入沉思之態(tài)。
方塵埃神色一愣,不再解釋。
他沒有撒謊,只是隱瞞了不少事。
傷,是五行道祖他們一家打出來的。
而恢復,自然也不可能一念恢復,需要用天地精華孕養(yǎng)無盡歲月,宛如仙界的自我修復一般,不可一蹴而就。
他在此戰(zhàn)中被打得已無再戰(zhàn)之力。
方塵埃也知道,自已已經失去斬殺孟勝的最好機會,未來...一切恐怕都變得未知,哪怕是這次復生故人。
在河烙看不見的地方。
方塵埃眼底泛起一股微不可察的遺憾,真仙...也無法算盡這天下一切么,孟勝若隕,一切皆修,他甚至都不會多去看恒古仙疆一眼。
但很快。
他雙眸微微睜大,忍不住大吼道:
“祁楓??!”
“律令九十九,我為炁一,萬...”
只見大地上,一位魁梧男子復生時依舊還在掐訣,他神色凌厲如刀但卻絲毫無法遮掩住眼中的慧芒。
倏然。
他愣住了。
唯有大地上荒蕪的風緩緩掠過。
記得...
不是在與天古禁地血戰(zhàn)么。
而他也聽見了方塵埃的大喊呼喚聲,瞳孔猛然一縮立即沉聲道:“天古過境,方塵埃,你怎么還不走,等死么?!”
這位名叫祁楓的修士當年似乎隕落時自已還未反應過來,甚至還處于大戰(zhàn)之態(tài)。
他已經算盡。
他們這千星散修沒有誰能逃得掉,唯有方塵埃才是希望,他記得自已已經祭道施展千星遁術為方塵埃開路,他們以身為餌...
方塵埃怎么還在這里!
然而。
方塵埃的神色竟然變得恍惚起來,死死盯著這位名為祁楓的修士久久移不開目光。
當年...
祁楓像是老大哥一般,帶他們一路走出了仙山,他很向往外界,總是喜歡游歷,一生灑脫,自稱為逍遙仙。
他的想法總是很超前,總是讓他們心神震蕩,一路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
但也因此,他們看遍了仙界各域的大好河山,心胸廣闊無比,心境不斷攀升。
后來。
便遇見了天古禁地橫掃八荒,奴役萬靈,祁楓一生行事嫉惡如仇,悍然參戰(zhàn),只是他們眼界與格局終究太小。
原來,仙人也會隕落。
原來,仙界之弒仙手段有無數。
他們在此戰(zhàn)中凋零,一生情誼化為了最后的嗜血怒吼。
嗡!
嗡!
……
大地上驟現一道道仙光,鐘音長鳴,復生者越來越多,交流聲也變得越來越多,驚喜、喧囂、不敢置信交織在大地上。
方塵埃深吸了一口氣,眼眶愈漸泛紅。
他復生的不止是他們。
也是他封存在道心中的一段段磅礴歲月,潛藏在仙界歲月中時的渺小自已。
他救贖的也從來不止是他們。
也是后來枯寂孤獨歲月中的自已。
方塵埃從不認為靠自已與大道為伴就能通往仙道盡頭,不管是自已的降生、成長、化形、見識仙界天地,周圍總是伴隨著形形色色的道友、好友、前輩。
自已證得真仙。
當與他們共歲月!
只是唯一對不起的...
唯有自已那位師尊。
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純粹的他們,而非半路上看重他資質與天賦的師尊,真仙,道心返璞歸真,非無欲無求。
反而...
方塵埃感覺能力越大,境界越高,欲望越大,所求倒是越多。
“方叔?!?/p>
就在此時,他身旁竟傳來一位孩童般的聲音,雖聲似孩童,但定睛一看,竟是一位鶴發(fā)童顏的小童子。
觀其眸光,也不難看出是活了無數歲月的老怪物。
方塵埃側頭淡笑:“畫心,你那日可曾見到五行道祖真顏?!?/p>
他突然問了那么一句。
畫心目露滄桑,看向那片復生大地:“見到了,但畫心還是認為道祖在隱藏實力,他太過淡然...”
淡然到宛如深淵一般,像要把人狠狠吸入。
“我無法追溯他的五行仙道,他體內已自成天地,自成一道,不受仙界所縛?!?/p>
方塵埃負手,目光深邃的望向天外,“但也因此,斷了真仙路,亦或者,我還是無法想象同修仙界萬道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