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冀靜靜聽著,覺得林墨的分析很有道理。
當(dāng)黑暗降臨世界,就意味著道則破碎湮滅,而道則乃是修道者掌控力量的倚仗,一旦天地之間的道則完全消失,那么也就意味著修道者的力量失去了來源。
變得只能和普通人一樣,在崩滅的世界面前毫無反抗之力。
這也是為何,奇物手環(huán)認為只有李子冀這個來自世界之外的人才有可能踏足七境的原因,如果當(dāng)無數(shù)道則盡數(shù)消失,身處世界之內(nèi)的人注定不可能超越世界本身,唯有來自世界之外,才有可能成為破局之人,成為那渺茫的小小希望。
“何況話說回來,即便力量依然存在,面對這不可逆的崩滅,又能如何呢?”
林墨搖了搖頭,覺得修為是否還存在著,對于結(jié)果而言實在是沒什么兩樣。
人力終究有窮,以人力去對抗世界,未免顯得過于孱弱了。
“啪!”
茉莉兒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抬手在穆小寧的身上用力的拍了一下。
穆小寧的呼嚕聲頓時一止,然后抬起手臂胡亂的揮了一下,從趴著的姿勢轉(zhuǎn)變?yōu)楹笱觯吭谝巫由侠^續(xù)酣睡。
左朝看了一眼,忽然問道:“他的問題,你如何打算?”
妖皇已經(jīng)明言不會借用圣心,穆小寧能夠試著恢復(fù)修為的法子也隨之破滅,這件事不會再有商量的余地,這個結(jié)果,不得不說實在是令人感到惋惜。
李子冀的目光也放在了穆小寧的身上,腦海中閃過了二人當(dāng)年在彩云山上的第一次見面,又想到了穆小寧坐在梨園長椅上曬太陽的一幕,過往所經(jīng)歷的種種都在不停地浮現(xiàn)著。
他不愿再失去什么朋友。
穆小寧真的毫不在意如今變成一個不能修行的尋常人嗎?
如果真的不在意,那就不會跟他來到妖國尋求那唯一的可能了。
穆小寧總是常說,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所以平日素來懶散,可這樣的懶散又何嘗不是出于他本身具有兜底能力的自信呢?
正因為他有著面臨糟糕事件改變結(jié)果的能力,所以才能如此心安理得的偷懶躺平。
那時候的偷懶,是一種享受。
而現(xiàn)在,穆小寧失去了這樣的能力,他的懶散就從享受,變成了一種煎熬,這也是為何這段時間以來,穆小寧相較于以往,變得勤快了不少的緣故。
當(dāng)他接二連三喝下烈酒將自已灌的酩酊大醉的時候,心里何嘗沒有幾分落寞呢?
“圣朝不能沒有梨園,梨園也不能真的沒有穆小寧?!崩钭蛹秸f道。
左朝目光微微發(fā)生變化。
李子冀淡淡道:“世上擁有圣心的,不單單只有妖國?!?/p>
還有北海。
長生天突然抬起了頭。
紅涯也是放下了撫摸自已額頭傷痕的手。
包括被呼嚕聲打擾滿臉不耐的茉莉兒,甚至就連醉意正濃的旺西跟蕭其兩個人,在李子冀話音落下的瞬間,都是猛地轉(zhuǎn)頭看了過來。
那一張張臉上此刻哪里還有什么醉態(tài)?
實在是李子冀說出口的話過于駭人,讓他們就算是不想摻和到幾人之間的交談都做不到。
“不行!”
茉莉兒幾乎是第一個開口否定,臉上的凝重甚至還要比李子冀走進妖古蓮池的時候更加濃烈。
旺西起身勸誡,眉頭緊鎖,也變得認真起來:“李縣侯可想清楚了?北海與妖國雖同出一脈,如今卻大不相同,在妖國沒有人會對你動手,可若是去了北海,就真的可以說是寸步難行?!?/p>
要知道,北海和圣朝之間的敵對可是從來沒有緩和過,就連數(shù)月之前的天山門會談,北海都直截了當(dāng)?shù)谋砻髁朔磳Φ膽B(tài)度,即便是異教之主都答應(yīng)了五年期限,北海卻沒有半點退讓的余地。
“北海群島雖然從不阻攔各方勢力之人前往歷練修行,縱然圣朝修士去了也基本不會阻止,但那畢竟只是以前,現(xiàn)在局勢已經(jīng)變了?!?/p>
歷練是修行界的事情,敵對是兩國之間的事情,北海群島之上,對于這一點還是有著清晰劃分的,不過圣朝修士去了北海,多多少少也會被針對就是了。
旺西語氣很是嚴(yán)肅:“再加上君上與李縣侯之間勢如水火的關(guān)系,只怕李縣侯剛一踏足北海地界,立刻就會被群起而攻之?!?/p>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是北海依舊守規(guī)矩,就算李縣侯您如今實力強橫,在北海之主不出手的前提下足以自保,可北海憑什么會將圣心借你,又或者說,君上憑什么會答應(yīng)?”
現(xiàn)在天底下的局勢其實一點都不混亂,就和天山門會談之后的結(jié)果一般無二。
李子冀去往全天下大部分地方都定然是暢通無阻的,可這個大部分地方是絕對不會包括北海的,他與君上,與北海之間,有著罄竹難書的血仇。
前不久圍繞儒山的一次交鋒,雙方死傷多少位大修行者?
光是想一想,至今都覺得宛若一塊巨石壓在胸口,令人呼吸都變得滯澀起來。
如此血海深仇,雙方見面恨不得剝皮抽筋的恩怨,你卻要去北海借用圣心?
哪怕是旺西,都認為李子冀這一次實在是有些異想天開。
妖國愿意借用圣心,是因為妖皇的看重,是因為在場這些六宮未來和李子冀的交情,是出于天山門會談的結(jié)果。
這些條件,在北海一個都尋不到。
何況,穆小寧還殺了右靈官一族的族長。
這件事從頭到尾,就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并且還充斥著巨大的兇險。
當(dāng)付出和收獲不成正比的時候,這件事就應(yīng)該被放棄。
其他人沒有說話,但顯然都是同樣的想法,旺西已經(jīng)將可能性分析的很透徹了,清晰地不能再清晰,非常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