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深摁下了手中的迷惘轉(zhuǎn)化器。一剎那,原本眼神疲憊清澈的上班族楊喬治,變得深邃成熟起來,他想起了所有記憶,變成了對策科的隊長楊喬治。
上班族楊喬治,沒有關(guān)于隊長楊喬治的任何記憶;而后者,卻保留了前者經(jīng)歷的一切。
隊長楊喬治,重新上線,眼神復雜,看了眼前的高深和江心月這具尸傀一眼。
他并沒有責怪高深,在血之門內(nèi)“愚弄”他的另一個人格。對于驅(qū)鬼人,這是最正確的抉擇,如果換做楊喬治處在相同的位置,也會做出一樣選擇。
“少年,你接下來準備做什么。這扇黑色的門,是連通著傳說中的鐘樓四層么?能從那里活著逃回來,真是了不起呢。”
楊喬治扶了扶眼鏡,重新打量著眼前這位高中生。
第一次在大教堂和他見面,還以為他只是一個被卷入怪談事件的普通人,當時楊喬治出于好意,還邀請他一起過四號門。
現(xiàn)在看來,是自已低估了,
“聽說鐘樓四層的深處,有一座能夠?qū)崿F(xiàn)所有愿望的鐘。但是當年對策科第一任部長林淮南,是歷史上唯一已知通關(guān)的人。他在敲響第四座鐘之后,什么愿望都沒有許,只是離開了鐘樓。
“其他歷史上頂尖的驅(qū)鬼人,敲響第三層鐘,復活死人的也有不少。但是在進入第四層后,他們要么使用傳送陣,萬界門之類的方式直接離開了,選擇留下的人,全部被第四層的怪談殺死了,沒有一個復刻林淮南部長的神跡。”
聽到楊喬治的描述,高深心中驚愕之意,無法形容:
活著的林淮南,這么厲害,竟然通關(guān)過鐘樓四層?
面對這潑天的富貴,他為什么就這么放棄了?他到底在四樓看到了什么,才讓他毫無留念,轉(zhuǎn)身離去?
這個男人的一生,真的都是謎團。
只有一個辦法,解開林淮南留下的迷,那就是進入鐘樓,重走一遍他走過的路。
高淺必須留在外面。她實在是太弱了,光是鐘樓內(nèi)的那些黑手,就足以輕松殺死她。
就算高深可以在鐘樓內(nèi)重啟宇宙弦,這么寶貴的代價,自然不能花在高淺身上。讓她留在外面,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楊喬治,需要加入這次終末的鐘樓之旅。
高深站在黑門面前:
“準備好一起進入最后一層鐘樓了么。楊隊長?!?/p>
楊喬治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剛剛陪你處理完第四扇門,連個短假都不讓放,又要加班了么。”
此刻,因為對策科其他隊長的失聯(lián),在地球的各國各地,越來越多的S級別怪談?wù)谑Э亍?/p>
每分每秒,都有人死亡,有人身處地獄。人們呼喚著英雄,希望這怪談的時代結(jié)束。
高深的手放在了殘破黑門的把手之上:
“那是自然,誰讓你是隊長呢。
“我們兩個加起來,真是天下無敵呢,楊隊?!?/p>
楊喬治:
“……
“我們,兩個?”
……
……
空寂寧靜的大教堂,一扇血門忽然于虛空之中打開,又有外來的試煉者被傳入了教堂內(nèi)。
楊喬治甚至都沒有抬頭去看。對于他這樣的資深試煉者,這樣的新人見多了,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一眼,這輩子就再也沒有見過。
極少數(shù)情況下,看到幾個覺得有天賦的,楊喬治會順路邀請對方一起完成任務(wù)。像是第一次和高深相遇。
但是當高深和高淺在看到那位年輕職業(yè)裝女性時,不由愣了一下。
顧聞輕。
第一扇門,他們這批新人相遇,歸去的路上遭遇西雅圖神秘事件,夏綾至今下落不明。
看得出,在夏綾失蹤之后,顧聞輕明顯憔悴了不少。那一日,美國的驅(qū)魔人協(xié)會集體團滅,被紅衣柜中爬出來的那個叫做媽媽的類人生物,全部殺死。
見到高深、高淺姐妹之后,顧聞輕臉上勉強露出了一絲強笑:
“既然都是怪談事件。我打算去血門背后找找線索,說不定,能得到什么特殊道具,幫助找到夏綾的線索。
“你們兩個……嗯,現(xiàn)在過到幾扇門了?一起嗎?”
顧聞輕只是一個普通人,到現(xiàn)在還是第二扇門。高深不忍心告訴她,自已剛剛過了第四扇門,離進入懺悔室,只剩下兩扇門了。
在大教堂中,普通人,和驅(qū)鬼人進度的差距太大了。
夏綾的下落……在羊枯嘴中是最高機密,哪怕是委員會的事情,消耗一個問題他都愿意告訴自已,但是不知道為何,夏綾的時候就連羊枯都拒絕奉告。
他只說,過了第五扇門,自已就知道了。
高深不會放棄鐘樓四層,跟著顧聞輕,去過一扇毫無意義的二號門。在這種門中浪費時間。
他思索了片刻,抽出了數(shù)張金錢符符箓,交到顧聞輕手中:
“這個送給你。用來過二號門,綽綽有余了。
“祝你好運,希望你成功。”
金錢符是高深早期拿到的一種符箓,沒有任何結(jié)印和敕令,不需要使用者額外學習。使用的方法更加簡單,塞到一只怪談手中,對方就會自動離開。
對于現(xiàn)在的高深,金錢符就是完全雞肋。他面對的敵人要么是S級別怪談,要么是隊長級別人物,不會受到金錢符影響。
但是對于為普通人設(shè)計的二號門(正常情況下),里面的怪談大都還是被本能支配。拿到這張符箓,過門基本沒有問題。
顧聞輕拿到符箓,嘴唇挪了挪,似乎想說什么。
到了嘴邊,千言萬語,只匯成了一句話:
“謝謝。”
……
……
看著顧聞輕進入了二號門,把高淺送回到了商海市,安頓好了姐姐。現(xiàn)在,大教堂中只剩下高深和楊喬治兩人,終于可以安心進入黑門了。
楊喬治忍不住道:
“不管如何,我還是比較擔心總部的安危,要不我還是先回總部一次。再來處理鐘樓的事情吧。”
之前高深和林虹鹿打電話的時候,上班族楊喬治聽到了他們對話。隊長楊喬治,繼承了前者人格的記憶。
都忽悠到這個程度了,高深怎么可能放過他。
要是他回到總部,面對海一樣的緊急報告和雜事,怎么可能還會跟著高深,乖乖回到大教堂:
“你敢不敢想象一個,沒有怪談的正常世界?
“楊隊,你在這個病態(tài)扭曲的世界過了太久了,久到你根本無法想象——這一場人類和怪談的戰(zhàn)爭,人類獲勝后的世界是什么樣子。
“這世上的怪談,是處理不完的。S級別怪談的數(shù)量永遠多于隊長,對策科中有再多的羊枯,再多的你,每天還是會不停死人、死人、死人。
“死1個人,是一場悲??;死1千,1萬個人,只是單純一串數(shù)字了。
“我們要做的,是徹底終結(jié)這一場無休無止的戰(zhàn)爭。如果你覺得相比之下,回到對策科總部,處理那些以后還會不斷冒出來的怪談事件更加重要,那你就去吧。
“希望許多年后,仍然在處理怪談事件,力不從心的你不要后悔,你曾經(jīng)有一個機會擺在面前,離結(jié)束怪談時代就差一步之遙,可是你卻白白放棄了?!?/p>
說完之后,大忽悠高深根本沒有給楊喬治思考的時間。直接擰開了銹跡斑斑的黑門門把手,打開了大門。
……
……
門后,是比黑夜更黑的深淵。
一股強烈的死氣,散發(fā)了出來。
高深無數(shù)次想過,在他重回鐘樓之日。那時候的他收集了更多的禁忌物,實力和過去不可同日而語。到時候,他一定能完成無數(shù)前人沒做到的事,敲響第四層的鐘。
但是高深,還是發(fā)現(xiàn)自已想多了。無論驅(qū)鬼人多么強大,鐘樓,永遠是所有活著的生物一道過不去的黑色山峰。光是靠近,就能感受到刻在人類基因里,對死亡的原始恐懼。
門內(nèi),黑暗中,一只布滿血絲的慘白眼珠探了出來,如針尖般的黑點落在了門外高深身上。
看來,上一次在逃出鐘樓時,高深順手丟了一個饕餮,炸翻了半個鐘樓。
似乎也把四樓深處某些不可名狀的存在驚動了出來,一直悄無聲息守在門口,靜靜等著外面有人開門。
難怪,最近那些黑手都不沖擊大門了。
在和門后黑眼對視的一瞬間,高深肩膀動了動,試圖做出正確的反擊對策。
然后,砰地一聲巨響,他的腦袋就炸成一地西瓜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