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落完沈清予,廳內的氣氛依舊有些劍拔弩張。
沈莊目光掃過眾人,將所有人的表情盡收眼底,終是緩了神色,大手一揮:
“行了,難得人齊,都留下來用午飯吧。鄭松,去吩咐廚房,按往日家宴的規(guī)格準備?!?/p>
老爺子發(fā)話,無人敢駁。眾人紛紛應聲稱是,方才那點不愉快仿佛瞬間被揭過,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午餐設在沈園最大的宴客廳。
長長的梨花木餐桌,座次分明。沈莊自然居主位,沈謙、沈淵等子輩依序而坐,孫輩則按長幼排列。
姜花衫的小圓凳被特意安置在沈莊右手邊稍靠后的位置,既不違禮制,又顯親近,與坐在沈莊左側下首的蕭瀾蘭隱隱形成某種對照。
席間,表面看來倒是觥籌交錯,言笑晏晏。
沈娥時不時笑著和姜花衫幾個小輩交談,極其熱絡。蕭瀾蘭看在眼里,并未參與,只是偶爾與沈莊對答幾句,引得老爺子微微頷首。
沈蘭晞依舊沉默,安靜用餐,仿佛周遭一切與他無關。
沈歸靈則顯得頗為“安分”,話不多,只是偶爾在姜花衫與他低語時,唇角才會牽起一絲極淡的笑意。
沈謙早就注意到,這次回來姜花衫對沈歸靈的態(tài)度似乎比另外兩個熱情許多,剛剛竟然還在老爺子面前替沈歸靈說話,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聯想到之前沈歸靈說會破壞大房和三房聯盟,沈謙似乎明白了什么。只要一看見兩人互動,他的嘴角就會莫名上翹,活像網上的CP粉照進現實。
姜花衫很認真在扮演著她的角色,時而嬌憨地跟沈莊說笑,時而與身旁的傅綏爾交換個心照不宣的眼神,仿佛全然沉浸在家庭團聚的溫馨之中。
宴席上,最沒有存在感的就要數沈眠枝了。她幾乎沒有開口說話,即便傅綏爾幾次主動將話題引到她身上,她也只是簡單回應,輕易結束話題。
一頓家宴,眾人吃得各懷心思。
宴席散去,沈莊單獨留下沈蘭晞說話,其余人對此已經見怪不怪,幾番寒暄后便各自離席。
“衫衫!綏爾!枝枝!”
沈娥急忙追上準備離開的三人,從手包里取出三份燙著金邊的邀請函,分別遞到三人手中。
“我特意為瀾蘭準備了一場小型的歸家宴,就在后天晚上,地點定在蕭家的望湖別墅。都是自家人,到時候你們早點過來,幾個姐妹聚一聚,說說話?”
沈眠枝接過邀請函,微微頷首,算是回應,轉身跟著沈讓出了沁園。
傅綏爾捏著邀請函,翻看了一下,沒有立刻表態(tài),而是看向姜花衫。
沈娥瞬間明白了什么,笑吟吟地看向姜花衫,“衫衫,你后天晚上有安排了嗎?要是沒有,我派司機來接你們?”
不怪沈娥的姿態(tài)放得這么低。蕭瀾蘭當初離開鯨港時,聲名狼藉如同棄子,如今她回來了,如果不能重振旗鼓,只怕難以融入鯨港的上層圈子。
但不管多上流的圈子,始終越不過沈家。當初老爺子一句話斷了沈蕭兩家的往來;后來鯨港圈層排擠姜花衫,老爺子直接為她破圈,以一族之力排擠全鯨港。
這樣的人出現在蕭瀾蘭的歸家宴,足以向所有賓客釋放一個信號:
如果有人敢排擠蕭瀾蘭,沈家不介意再次破圈。
姜花衫看著手里的請?zhí)?,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她緩緩抬眸,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大姑太客氣了。既然是瀾蘭姐的歸家宴,我們當然要去沾沾喜氣?!?/p>
沈娥見她答應得如此爽快,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放松,笑容更真切了幾分:“那就說定了!到時候可一定要來?!?/p>
“一定?!苯ㄉ佬χ鴳?。目光與蕭瀾蘭短暫相交,兩人神情不顯,各自避開。
沈娥掩不住地高興,又同沈嬌寒暄了兩句,便轉身拉著蕭瀾蘭一同離去。
看著兩人走遠的背影,傅綏爾立刻湊到姜花衫身邊,晃了晃手里的邀請函,壓低聲音:“你真要去?你就不怕是鴻門宴?”
姜花衫想了想,轉頭看向沈嬌,“母親,您覺得呢?”
沈嬌正盯著沈娥的背影出神,冷不丁聽見姜花衫喚她,目光微怔。
她沉默片刻,一把抽過傅綏爾手里的邀請函,展開細讀了一遍,又塞回傅綏爾手里。
“去吧。反正在家待著也無聊?!?/p>
“誒?”
傅綏爾一臉震驚。沈嬌卻不欲多言,擺擺手,“行了,你們幾個小姐妹自已商議吧,我先回去了。”說著,轉身繞進了廊廡。
“女王這是怎么了?我記得她以前最討厭大姑姑的?!?/p>
姜花衫笑了笑,“大概就是‘我能討厭,但別人不能欺辱’的傲嬌?!?/p>
誰能想到,沈家二代里,除了沈璽,沈嬌才是最適合家主之位的人。
她不僅有傳承意識的大格局,甚至在立場敵對的情況下,還能共情沈娥身為母親的托舉。
地點是蕭家祖宅,邀請函是沈娥親筆書寫。沈娥為了替蕭瀾蘭搏出一條生路,可謂是煞費苦心。作為敵對,她或許會在宴會上動手腳;但作為母親,她一定不會。
因為沒有人比她更希望這場宴會完美謝幕。
沈嬌在一念之間,選擇了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