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經(jīng)知道了?”
傅綏爾微愣了一下,見姜花衫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急得直跺腳:“你怎么還這么鎮(zhèn)定?她都鬧到要跳樓了!現(xiàn)在全網(wǎng)都在直播,所有人都在罵你冷血無情!”
姜花衫轉(zhuǎn)頭看向電腦屏幕,目光毫無溫度地停留在方眉哭泣的臉上。
“你說……”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一個真心求死的人,會特意選在鯨港最豪華的酒店,穿著最顯眼的玫紫色旗袍,還提前通知了所有媒體嗎?”
傅綏爾隨即瞪大眼睛,氣急敗壞道:“這個壞……她分明就是故意的!明天就要開庭,這節(jié)骨眼上鬧出這種事,也不知道她到底安得什么心?”
“什么心?”姜花衫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蕭瑟的庭院,“置我于死地的心。她想我死。”
傅綏爾眼里的憤怒瞬間僵滯,她看著姜花衫的背影,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們一起長大。在沒有聯(lián)盟之前,她目睹過姜花衫是如何討好方眉。為了留住方眉,姜花衫不惜讓出沈家給她的所有東西。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姜花衫曾經(jīng)有多愛方眉。
可她的母親,卻時時在算計她。
一個女兒要多么絕望,才能對一個母親定下“她想我死”的結(jié)論?
傅綏爾收斂了情緒,起身走到她跟前:“她這么做就是為了逼你現(xiàn)身。古往今來,孝道一直是道德里最大的一座山,你要真見死不救,輿論的唾沫也能將你淹死。她把事情鬧得這么大,無非是為了錢。只要她有所求那就好辦,我這就去聯(lián)系人……”
“沒有用的?!苯ㄉ离p手抱胸,依靠著窗臺搖了搖頭,“貪心不足蛇吞象。你滿足了她這次,還會有下次,下下次。她永遠都不會滿足的?!?/p>
當初她也是這么覺得,一次次妥協(xié),直到后來一次不能滿足方眉,就被無情地丟開了。
傅綏爾轉(zhuǎn)頭看向混亂的直播屏幕,沉默片刻,又轉(zhuǎn)頭看向姜花衫:“衫衫,你是不是已經(jīng)有主意了?”
姜花衫漂亮的桃花眼瞬間蒙上了一層霧氣。她抬起頭,瞇眼看向遠處灰蒙蒙的天,輕聲道:“我不是有主意了,是已經(jīng)猜到結(jié)局了。但我還沒有想好,我這次應(yīng)該扮演什么角色?”
*
十分鐘后。
沈家主宅通往菊園的抄手游廊下,三道身影不期而遇。
沈嬌穿著一身素凈的深灰色羊絨套裝,臂彎搭著一條黑色披肩,神色凝重,步伐卻依舊保持著慣有的從容。她剛從外面回來,顯然也看到了那鋪天蓋地的新聞。
幾乎同時,另一側(cè)月亮門處,沈蘭晞也邁步而來。他依舊是那身墨色常服,面容冷峻,眼底凝著一層化不開的寒霜。高止無聲地跟在他身后半步之遙。
而在游廊轉(zhuǎn)角,沈清予也正快步走來。他眉頭緊鎖,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焦躁與不滿。
三人在菊園入口處停下腳步,目光短暫交匯。
沈嬌率先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卻依舊維持著長輩的沉穩(wěn):“你們都知道了?”
沈蘭晞微微頷首,算是應(yīng)答。
沈清予臉色陰沉得難看:“鬧得滿城風雨,想不知道都難!方眉她到底想干什么?這是要逼死小花兒嗎?!”
沈嬌皺眉,目光深沉:“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待會兒見了衫衫這些話也別說。”
沈蘭晞的睫毛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沈清予也抿緊了唇,沒有作聲。
三人一起進了菊園,剛步入花廊,便看見傅綏爾坐在竹椅里發(fā)呆。
沈嬌往繡樓方向看了一眼,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發(fā)什么呆?衫衫呢?”
傅綏爾眨了眨眼睛,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哦,她出去了?!?/p>
“什么?!出去了?”沈嬌臉色微變,神情嚴肅,“她去見方眉了?”
傅綏爾點頭:“嗯?!?/p>
“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攔著她?!”
話音未落,身側(cè)兩道身影已如離弦之箭般離去。沈蘭晞、沈清予二話不說轉(zhuǎn)身沖向花廊的拐角處。
沈嬌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到了嘴邊的呵斥咽了回去,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她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再看向傅綏爾時,語氣帶著疲憊:“這件事沒這么簡單。衫衫明天就要開庭了,這顯然是有人在針對她。她走的時候,還說了什么嗎?”
傅綏爾低著頭,嘴唇動了動,卻發(fā)不出聲音。
沈嬌見她這般模樣,知道再問下去也是浪費時間。眼下最緊要的是先把人找到。她不再猶豫,果斷轉(zhuǎn)身,準備安排人手去攔截姜花衫。
就在她抬步欲走的瞬間,衣袖忽然被一股微弱的力道拽住。
沈嬌腳步一滯,回頭看去。
傅綏爾緩緩抬起頭,眼眶微紅。
她細細回憶著姜花衫說話時的表情,聲音極輕:“她說……她去見她最后一面?!?/p>
最后四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在沈嬌耳邊。
她身形猛地僵住,所有的擔憂和焦躁瞬間被一種更深的驚悸取代。
“你再說一遍,衫衫說什么?”
*
帝豪酒店樓下,已然亂成了一鍋沸粥。
凜冽寒風中,黑壓壓的人群將酒店外圍得水泄不通。
長槍短炮的記者們擠在最前沿,攝像機鏡頭齊刷刷地仰起,死死鎖定著頂樓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刺目的閃光燈此起彼伏,試圖穿透這灰蒙蒙的天光,捕捉到更血腥震撼的畫面。
“方女士!冷靜!想想你的家人!”
“往后退!所有無關(guān)人員往后退!”
警察和酒店保安組成的人墻奮力維持著秩序。擴音器里傳來的喊話聲,在嘈雜的人聲和呼嘯的風聲中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一輛黃色的出租車停在酒店臨時管制區(qū)邊緣。
姜花衫坐在后座,目光穿透車前窗,平靜地注視著眼前這場為她精心設(shè)計的混局。
“小姑娘,前面有人跳樓過不去了?!彼緳C師傅探出身體往外張望,嘖嘖搖了搖頭,“都能住上這么豪華的酒店了,還有什么想不開的?現(xiàn)在的人啊,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話音剛落,后座傳來一聲關(guān)門聲。
司機回頭,這才發(fā)現(xiàn)后座已經(jīng)空無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