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女子雙手捧著龍鱗，恭敬遞上。

那一句歸還。

青龍等了三萬多年。

等來了今天。

可來的人不是天一。

青龍看著自已的鱗片，這些年的怨恨，到底是因?yàn)轺[片被剝離還是因?yàn)樘煲坏氖?，它也分不清楚了?/p>

在這么多日日夜夜的折磨下，它早已經(jīng)迷失了自已，看不透自已，唯有的是滿心疲憊。

“殺了我?！?/p>

突然出來的這一聲，叫葉綰綰的手心倏然一蜷。

殺了我……

這一句話，有兩個人對她說過，第一個是沈南舟，第二個是葉淺淺，如今是……

青龍。

葉綰綰看向了這一雙疲倦的龍眼，它在說：“我累了?！?/p>

很累。

葉綰綰立著不動。

“這一片龍鱗，送給你?！憋L(fēng)推過來，是剛歸還的逆鱗，青龍趴在地上，似乎已經(jīng)沒了全部的生機(jī)。

失了所有的鱗片，即便拿回了逆鱗又如何，它這一身傷，已經(jīng)養(yǎng)不好了。

今后冬日怕冷，夏日怕熱，春日刺骨，秋日瑟縮，活著對它來說就是折磨。

“我知你們?yōu)楹味鴣?，這地下的怨氣與我確實(shí)有些關(guān)系，但我也幫不了你們什么?！?/p>

青龍閉著眼睛，“殺了我之后，你們就……想辦法凈化吧?！彼难劢怯袦I。

等不到的答案，是一直等不到了。

可這三萬多年的怨恨，也不可能是在一夕之間散了的，它宛若丟盔卸甲的將軍，徹底沒了斗志。

只想死。

玄龜跟朱雀都感受到了它的麻木，以及迫切的尋求解脫，兩獸對視。

這咋整。

“好?！比~綰綰收起逆鱗，“我可以答應(yīng)幫你?！?/p>

青龍：“嗯？”

怎么殺它成幫它了？

“但在這之前，我有個條件，”葉綰綰伸出手，按住了青龍血肉模糊的傷口，疼得青龍一陣蜷縮。

它幾乎是當(dāng)下，就把葉綰綰打出去。

驚得夢靈它們差點(diǎn)沖過來。

可葉綰綰滑出上百步，就穩(wěn)住了身子，那腳印在地面留下了深坑，她又走了回來。

“死都不怕了，還怕疼嗎？”

青龍渾身發(fā)抖，因?yàn)槿~綰綰直接拍破了它的一個膿包，青龍大聲咆哮，“我就是怕疼才想死的！”

大家：“……”

“你試試日日夜夜都在疼痛之中，你試試無數(shù)怨念與罵聲響在腦海，你試試！”

“我雖因虛弱，深埋在山脈之中，但也護(hù)著這天地九州，護(hù)著這山川大地，可這些凡人一個又一個在干什么。”

“這些修仙者又在干什么！”

“他們聽說此地有靈力，可修洞府，便在我身上打了一百零八根定骨釘，知道我的龍脈可以奪取，他們就在此地挖掘洞穴，破我休養(yǎng)，到后來，更是扒下我的鱗片?！?/p>

“天道束縛，我不得傷及凡人?！?/p>

“可他們便這般傷我害我，而你們修仙的最可惡，不敢正面對我，就引導(dǎo)凡人來欺我辱我，你們都該死！”

恨意被點(diǎn)燃，青龍又開始大聲罵了起來。

又哭又笑間，那全是對當(dāng)年之人的憎恨。

葉綰綰卻問：“你鱗片被剝，是什么時候？”

“不記得了?！鼻帻埨湫?，“任你在地下睡這么久，也記不清楚歲月。”

“那我換個問法，前輩清醒的時候是多少年前。”葉綰綰突然盯著它的眼睛問。

青龍又皺眉，“我……”

它仔細(xì)想了想，卻十分混亂。

葉綰綰：“那我再問一個問題，既然前輩對時間這么混亂，那怎么就知道自已等了天一師祖三萬多年呢?！?/p>

青龍愣住。

朱雀跟玄龜也愣住。

夢靈：“……這丫頭又在算什么?！?/p>

葉綰綰盯著青龍的眼睛，“前輩，你的腦子里，真的沒有別的東西嗎？”

青龍瞳孔縮緊，它慢慢地爬了起來。

葉綰綰看著它這一身的傷，“連一點(diǎn)雨水你都防不住，那前輩你能防住什么呢。”

前方青龍的瞳孔在變幻。

那從青黑色的瞳孔，開始閃到了灰色。

像是有另一個靈魂在嘲笑。

夢靈說：“它體內(nèi)有東西?！?/p>

“正常，否則傷口怎么會腐爛不愈。”葉綰綰攤開手，看著剛才抓破的那些血水。

里面藏著難以窺見的黑色紋路。

是符。

也是咒。

青龍發(fā)出奇怪的笑聲，“你可真的是……”

葉綰綰淡聲說：“騙我殺它，這樣你就能完全地掌控青龍的肉身，這些年，你一直在試圖控制它，可控制不了吧?！?/p>

“青龍強(qiáng)大，可不僅是因?yàn)檠}強(qiáng)大，還有那一份刻在骨子里的使命。”

“所以它是絕對不會說出，殺了我，然后你們自已去凈化吧，它只會說——”

葉綰綰盯著這一雙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把怨念封在我體內(nèi)，送我去虛空，化解。”

龍眼縮緊，它低頭盯著葉綰綰，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因?yàn)樗墒乔帻?，即便它再恨，它還是守護(hù)神獸?！比~綰綰掐緊掌間的咒，喝道，“出來！”

折磨了它數(shù)萬年的東西，不是天一師祖的失信，是這東西的挑撥，是它給青龍送去的絕望。

“元初?！?/p>

高空靈紋打落。

重重地把青龍砸在地上。

那方青龍被打落在地上，可它沒有驚惶，反而笑起來了?！澳阍趺床碌绞俏?，明明可能不是我，是四大古神啊?！?/p>

葉綰綰的聲音更輕，“因?yàn)殛嚪ㄒ约胺g(shù)，你最擅長啊?！?/p>

青龍一頓，它偏頭看向了葉綰綰。

從它的舉動里，葉綰綰看到了一個狡黠而且危險的靈魂，“你這個人啊……”

“真令人討厭?！?/p>

青龍被控制，五行陣法從高空開始降落，那方本源之力已經(jīng)在形成。

只等一個時機(jī)。

就待斬落。

可青龍笑了起來，從它身體里響起來的聲音，是一個年輕的。

“你殺了我，凡間還是要?dú)У?，你阻止不了，這龍脈我已經(jīng)侵蝕了一萬多年。”

“它啊，早就腐爛不堪了，不過你殺了它，對它來說還真的是個解脫，要不，你善良一點(diǎn)？”

元初笑著道：“動手吧，殺了我們。”

他這縷神念早已經(jīng)與青龍融為一體，若不是葉綰綰精明，都沒人發(fā)現(xiàn)。

但現(xiàn)在被察覺，他也不著急。

因?yàn)?，根本沒有破局之法。

葉綰綰笑起來，“誰說沒有的？你猜，我為什么等逆鱗凈化了才來?！?/p>

她的聲音很輕，“因?yàn)槠凭种?，三萬年前，師祖就留給我了?！?/p>

“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