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倩影在樹下開始消散。

只剩下一株枯敗的梨樹，以及飛舞在柳枝四周的點滴生機，只是太少了。

微弱的，維持著記憶。

“這樹死了好多年了。”許薏說，出口之后，才發(fā)現自已的聲音是哽咽的。

“為什么要關她這么久?！蹦闲羌t了鼻子，“她明明什么都沒做錯……”

白簡想要伸出手，去探結界，結界并不強，以她們的修為可以隨時破開。

可白簡只是覆在上面，不忍撥亂這一池的少女心事，這是她自已記錄下來的。

葉綰綰看著這一棵枯萎的梨樹，又看著掛滿了枝頭的柳枝，總覺得哪里怪異。

“她不是普通的木靈族?！?/p>

葉綰綰一言出，白簡、南星跟許薏都一陣意外。

“普通靈族無法接受柳妖的生機，還與妖族共生，她……”葉綰綰看著眼前的東西，語出驚人，“極有可能是神族?！?/p>

許薏無比吃驚，“可神族不是已經……”

“這里是昆侖墟，”葉綰綰聲音很低，“許師姐，你說有沒有可能常居此地的木靈族發(fā)現了什么，然后用生機把她與柳神一起孕育出來了?！?/p>

葉綰綰一頓，輕聲補充，“所謂的柳神，應該是樹靈?！?/p>

許薏啞然，“可這樣的話，她不應該那么早死……”

“可能只是帶了神族血脈，應非完全體，所以木靈族選擇了她與樹妖共生，一旦生下孩子，就會死去。”

南星失神，只覺得寒意遍布，“所以……她一出生就是一個實驗品。”

葉綰綰看著枯萎的梨樹，聲音很輕，“是。”

“她自已也應該很清楚，所以選擇了跟喜歡的人生下孩子，”葉綰綰看著滿枝頭的柳枝。

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帶方鶴安來看這里，因為這里有他母親的愛，可也有他父親的恨。

白簡拉了拉葉綰綰的袖子，“告訴他。”

葉綰綰垂下眼，“我……”

“他想知道的。”白簡輕聲說，“不管是什么?！?/p>

不管是愛還是恨。

這個答案他都想知道。

葉綰綰聞聲看了看白簡，在白簡的眼神支持下，葉綰綰還是把這方的留影，傳送給了方鶴安。

“三師兄……”

葉綰綰捏緊了通靈石，把坐標傳送之后，就不敢再去聽去看。

她轉身走開，繼續(xù)找著其他線索，每一根柳枝都承載著方梨的記憶，有她在祭壇的日子。

有她發(fā)現新鮮事物的驚奇。

還有她因為懵懂而鬧出的笑話。

開心的，不開心的，她都記錄下來了。

但開心的更多，這個女子，似乎生來就樂觀，隔著文字，都能感覺到了她的樂觀與熱愛。

她熱愛生活，珍惜在這個世間上的每一天，更重要的是……她愛東方。

這樣熱烈而且義無反顧的情感，溫暖了那個已經孤獨很多年的靈魂，把他從深淵拉了出來。

可最后……又舍棄了他。

骨塔的生機已經被抽盡，但結界內的生機不散，這點生機穩(wěn)穩(wěn)地保留著這個少女的記憶。

而且四周還刻有陣法，保留著此地生機不散。

像是經常有人過來，坐在樹下，看著這滿樹的心聲，埋首痛哭。

葉綰綰手指蜷了蜷，眼前枯萎的梨樹與柳樹共生體，加上骨塔的七星還魂陣。

葉綰綰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東方……在復活方梨?！?/p>

可肉身呢。

祭壇呢。

葉綰綰環(huán)視四周，是在村子里么？還是在昆侖墟。

“那是什么？”忽地，南星出聲，指著一個地方驚呼。

葉綰綰目光當即掃了過去，看到了地形變動，有土包在快速移動，像是要逃離此地。

葉綰綰與白簡兩個人同時注意到，一人閃身攔截，可土包立刻變換方位。

白簡速度快，從另一面攔截。

許薏跟南星也迅速入陣。

四人分四方封鎖，那東西連跑幾個方位都跑不掉，它只能竄出頭來。

剛冒出來的腦袋，就被靈力罩住，這東西也是一臉緊張，瑟瑟發(fā)抖。

縮在角落，一動不動。

那渾身的鱗片，泛著金屬的光澤，可蜷縮起來的身子與腦袋，又透露出了它的恐懼與膽小。

南星意外，“這……怎么是只動物?！?/p>

許薏也詫異，“龍鯉，這可是上古妖獸?！?/p>

南星更震驚，“什么？就這個小東西嗎？”

許薏啞聲說，“對?！?/p>

這東西還是蜷縮著身子，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她們，可又因懼怕，躲了起來。

葉綰綰定睛再看，龍鯉……不就是穿山甲么。不過這一只的鱗片更鮮艷一些。

紫色之中，還藏著金光。

這是要龍化的節(jié)奏。

許薏輕聲說：“這可太罕見了，傳聞這東西全身都是寶，鱗片更是水火不侵，加之體型不大，所以在上古時代，總有修仙追捕獵殺，取它鱗片煉器，致使后來數量稀少，到九州近些年，更是一頭都沒見過，可這里居然有一頭?！?/p>

許薏蹲了下來，想要撫摸它的鱗片，“看起來應該還很小?！?/p>

“許師姐?！痹谠S薏接觸之前，葉綰綰拿腳踢了踢它，當下，這東西縮得更緊了，但葉綰綰這一腳，也把它踢開了?！翱晌仪浦趺从X得還挺大的。”

許薏一怔，“葉師妹，它應該最多百歲，在妖獸界內，應該是幼獸?！?/p>

葉綰綰輕聲笑道：“確實是幼獸，還是一只會拿拐杖的幼獸龍鯉?！?/p>

許薏何等聰明，立刻反應過來，開始后退。

她居然差點被迷惑了。

龍鯉依舊裝死不動。

葉綰綰抬腳踩著，輕笑道：“感受到了嗎？要不要試試是你的鱗片硬，還是我的九天玄鐵硬。”

龍鯉也察覺到了，暗道不好。

它發(fā)出叫聲，聽起來無比可憐。

許薏禁不住又要出聲，白簡塞給了她兩團棉花，“塞住。”

許薏：“……”

白簡：“誘惑。”

許薏微怔，她立刻明白過來，轉頭對南星說：“我等會要是做出不理智的，就打暈我?！?/p>

南星：“沒問題。”

許薏又沖白簡拱手。

白簡回禮，但注意力還是在葉綰綰身上。

葉綰綰一腳踩著它，俯身輕笑著，“裝什么呢，剛才在上面不是跟我們聊得很好嗎？老人家?！?/p>

龍鯉：“……”

它又喊了兩聲，像是在說不是。

葉綰綰眉頭微挑，“既然不是，那你就把拐杖扔了啊。”

龍鯉立刻低頭檢查。

葉綰綰陰惻惻地道：“我詐你的?！?/p>

龍鯉：“……”

它當即跳了起來，渾身紫光發(fā)作，卻是要震開葉綰綰，可葉綰綰五指收緊，化為拳頭，直接把它狠狠地砸出去，正砸向了骨塔。

嘩啦。

一拳之下，骨塔砰然倒下三座。

葉綰綰平靜地收回拳頭，淡聲說：“不說實話，不管你是不是這個九州的最后一頭龍鯉，我都可以讓你們種族絕種?！?/p>

“反正，本來也絕種了不是嗎？我就當沒見過你?！比~綰綰微笑。

地下城一陣安靜。

那方久久沒說話，只是顫抖地爬了起來，哀怨地看向了葉綰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