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是天衣無縫的局,借著姜老夫人過世把姜如翡引到姜家,茶點里早備好了藥,本指望她喝下后不費(fèi)吹灰之力把人帶走,誰料她滴水未沾。
選在夜路上下手,偏又多出來一撥攪局的人。
在稍遠(yuǎn)些的陰影里,魏辭盈的人也匆匆折返,附在她耳邊急報,“姑娘,不對勁,姜如翡那邊好像還藏了后手,不知道從哪又冒出一伙人來。”
魏辭盈藏在屋檐下,聽著遠(yuǎn)處的動靜,刀劍碰撞聲里,三撥人的呼喝漸次清晰,顯然已經(jīng)殺紅了眼,
“撤!”魏辭盈突然開口。
“姑娘?”
“看來,不止我們想殺姜如翡,”魏辭盈看著這一幕,輕笑出聲,“既然有人替我們動手,那我們就省點力氣吧?!?/p>
這邊下令,那邊邊打邊退,從流水般的混戰(zhàn)中抽身出來。
魏辭盈正要帶著人離開,一名隨從突然道:“等等,姑娘你看,他們只殺了馬?!?/p>
魏辭盈回過頭,順著隨從示意的方向看過去。
方才混亂中沒細(xì)想,此刻凝神一看,果然透著詭異。
馬尸倒在穴泊里,身上插滿了箭矢,可馬車上連一支箭都沒有。
魏辭盈嘴角的笑意瞬間冷了下去,“他們要抓活的,我不可能讓姜如翡活著?!?/p>
魏辭盈對姜如翡的恨意已經(jīng)到達(dá)了頂點,她得不到裴涇,那姜如翡也休想得到。
這世間容不得她如意,那就誰也別想安生。
此刻戰(zhàn)局因撤走了一波人馬而松動。
聞竹飛快逼退兩名刺客,對馬車?yán)锖暗溃骸靶〗阆萝?,我先帶你們離開!”
車廂布簾掀開,九桃率先出來,接著是姜如翡和姜成瑯。
聞竹護(hù)著三人迅速往巷尾撤退,暗衛(wèi)默契分出兩人,朝姜翡和聞竹靠攏,剩下的繼續(xù)纏住打斗中的人,給他們斷后。
“走!”聞竹低喝一聲,護(hù)著姜翡迅速往巷尾撤退。
這一幕恰好落入魏辭盈眼中,她眼睛一縮,隨即笑出聲來,“天助我也?!?/p>
方才還擔(dān)心三撥人混戰(zhàn)難分勝負(fù),這下有人替她纏住姜翡身邊的暗衛(wèi),她的人纏住姜翡身邊剩下的人不成問題,
聞竹手持雙刃在前面開路,姜翡將姜成瑯護(hù)在身側(cè),九桃跟在一旁。
夜風(fēng)卷著血腥味從身后飄來,小胖子嚇得直往姜翡懷里鉆,卻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
魏辭盈死死鎖著他們離開的背影,“追!絕不能讓他們跑了!”
幾名精銳齊齊出動,躍上屋檐追了上去。其中一名黑衣人張弓搭箭,瞄準(zhǔn)了姜翡的后心——
“嗖!”
箭矢破空而來,聞竹耳尖微動,反手一劍將箭劈落。
但緊接著第二箭、第三箭接連射來,逼得他們不得不鉆進(jìn)了另一條巷子里。
巷子狹窄,只容兩人并行,聞竹和暗衛(wèi)在巷子口堵住,對方人多根本施展不開,只能分出一撥人繞后。
魏辭盈在巷外看得急躁,眉頭緊蹙間一揚(yáng)手,“分幾個人手去堵住巷尾?!?/p>
幾名黑衣人聞聲而動,從另一條小巷繞過去。
然而片刻之后,其中一人便匆匆折返,“姑娘,沒堵到人?!?/p>
“沒人?”魏辭盈臉色一沉,“不可能。姜如翡還帶著個孩子,九桃也不會功夫,她們的腳程絕對快不到哪里去。”
她抬眼看向四周,這片老巷屋舍密集破舊,錯落著幾座宅院,墻頭還爬著枯藤,顯然久無人居住。
“給我搜?!?/p>
黑衣人領(lǐng)命,立刻分散開來。
此地名叫登科巷,每逢春闈之年,各州舉子赴京趕考,囊中羞澀者便會租住在此處。
這里租金低廉,房子雖然簡陋卻能將就,只是春闈要等到后年才開,如今大半屋子都空著,只有幾戶常住百姓。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西側(cè)一座空宅前忽然傳來聲音,“這邊有蹤跡?!?/p>
魏辭盈趕忙過去,火把照耀下,雪地里幾行腳印清晰可見。
兩行纖細(xì)的女子腳印旁,還跟著一串小孩子蹣跚凌亂的腳印,顯然剛踩上去不久,一直延伸到緊閉的屋門前。
黑衣人上前推了推門窗,說:“從里面堵死了?!?/p>
“姜如翡?!蔽恨o盈緩緩走過去,聲音穿透木門,“你逃不了了?!?/p>
木門內(nèi)沉默片刻,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嘆息,“是,我逃不了了,但我想死個明白?!?/p>
魏辭盈眼底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化為冷笑。
“可以,你想知道什么?”她邊說邊指使黑衣人往門口堆柴。
姜翡的聲音從門后傳來,“你和江臨淵曾經(jīng)那么相愛,你為何非要置他于死地?”
魏辭盈指甲陷進(jìn)掌心里,“相愛?這世上最荒唐的,就是‘相愛’二字,曾以為的良緣,到頭來看清了,不過是一場空?!?/p>
“他負(fù)了你?”
魏辭盈呼吸一滯,“這世上,或許只有你能懂我?guī)追帧!?/p>
她的聲音被夜色浸出幾分悲涼,“嫁給他那年,我以為往后便是琴瑟和鳴??珊髞砟??他納了一房又一房的妾室,那些女人明里暗地里斗,把后院攪得像個泥潭,我有過一個孩子,五個月大的時候,被他新納的妾室推了一把,沒了?!?/p>
她呵呵笑了起來,看著干柴越堆越高,幾乎把門窗全都擋住。
“點火吧?!?/p>
魏辭盈接過火把,火苗跳動,映的她瞳孔里一片赤紅。
她緩緩走近木柴,聲音平靜得可怕,“姜如翡,我親自送你一程?!?/p>
火星“轟”地竄起,干燥的柴火瞬間被點燃,火焰在噼啪聲里迅速蔓延。
“你知道嗎?趙興邦對你下手那次,我原想讓你活著,做個殘花敗柳,被人指指點點,臟污地活著。讓裴涇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不過那樣的話,你還能留條命?!?/p>
“可你偏要壞我的事!”魏辭盈的聲音里染上一絲瘋狂,“你偏要干干凈凈地站著,偏要被人護(hù)著。那我便只能將你燒個干凈,這樣大家才算真的公平?!?/p>
火舌已經(jīng)舔上了門框,濃煙順著縫隙往里鉆,里面?zhèn)鱽斫涞膯芸嚷暋?/p>
魏辭盈站在火場外,火光映照著她扭曲的面容。她死死盯著燃燒的宅院,嘴角勾起一抹病態(tài)的笑意。
“你放心。”她揚(yáng)聲道:“十年之后裴涇就自盡了,到時候你們還可以在地下相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