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之失魂落魄,他怔愣地抬眸看向老夫人。
“祖母,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向容卿提婚時,曾向容太傅許過諾?”
“此生,只容卿一個妻子,我不能納妾……”
老夫人一怔,沒想到裴淮之居然會提起這茬。
她滿心都是煩躁:“那不過是口頭承諾而已,當(dāng)不得真?!?/p>
“如今容太傅人都沒了,我們還守什么諾言?要說先來后到,先來的也是凝兒,容卿是后到的。我當(dāng)時只向容太傅承諾,以后不會給你納妾,可沒有說,要斷了你從前的婚約?!?/p>
裴淮之怔愣地看著老夫人:“什么從前的婚約?”
老夫人勾唇,輕聲笑了:“自然是你與凝兒的婚約啊?!?/p>
“我與凝兒從未訂過親啊……祖母,你是不是記錯了?”
老夫人瞪了裴淮之一眼:“你真是傻了,我們就不能偽裝一份訂婚契書嗎?這份契書,不過得堵住外面人的嘴而已……反正你與凝兒,從前就是戀人,只要處理妥當(dāng),應(yīng)該不會影響到國公府的?!?/p>
周書凝一懷孕,老夫人的態(tài)度就徹底變了。
裴家的血脈,斷然不能不要。
更別說,這還是她最疼愛的外孫女與孫子的骨肉了。
人年紀(jì)大了,肯定會更重視血脈,子嗣綿延。
老夫人輕舒口氣:“就這樣決定了,先保守治療凝兒的手……你派人尋一些滋補(bǔ)的藥材,務(wù)必爭取做到,既能讓凝兒的雙手恢復(fù)如初,也能平平安安保下這個孩子?!?/p>
裴淮之猶猶豫豫,一直都沒松口。
老夫人看他沉默不應(yīng)聲,她不由得惱了。
她的臉色一沉,眼底的怒意翻涌。
“淮之,你還在猶豫什么?你可別和我說,你對凝兒變了心,你喜歡上了容卿?”
裴淮之的心,猛然一顫。
他抬頭看向老夫人,連忙搖頭:“祖母,我沒有!”
老夫人皺眉,語氣篤定:“我不管你有沒有,總之……我已經(jīng)決定,要留下這個孩子。凝兒這輩子命苦,我們決不能再辜負(fù)她了。先納她為貴妾過渡一下,以后,你立了更大的功勞,就向陛下討賞,請求陛下給凝兒一個平妻之位吧?!?/p>
裴淮之皺眉,看向老夫人:“祖母,此事,我還是先和容卿商議一番吧?!?/p>
“她現(xiàn)在畢竟還是國公夫人……”
老夫人眼底滿是意外,她現(xiàn)在真是看不懂裴淮之了。
以前,她不容許他與凝兒在一起,他心心念念著。
如今,她答應(yīng)了,他卻猶猶豫豫。
甚至還要詢問容卿的意思!
老夫人張了張嘴:“你還說,你沒對容卿動心?”
裴淮之站起身來,深呼吸一口氣:“沒有就是沒有,我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心?!?/p>
“我只是尊重容卿而已……這樣大的事情,我們不能一錘定音,我必須要過問她的意思。祖母,我們應(yīng)該明白,國公府能有今日,容卿功不可沒。”
“我們不能這樣欺負(fù)她,寒了她的心……”
他不想與容卿關(guān)系越來越遠(yuǎn)。
他想要修復(fù)關(guān)系,他想要回到曾經(jīng),那種融洽,歲月靜好的時光。
之后無論老夫人如何威逼利誘,都無法讓裴淮之改變主意。
她氣得臉色鐵青。
裴淮之讓袁太醫(yī)先開了一些止痛的藥,先保守治療周書凝的手。
他沒有立刻去找容卿,他沒想好,該如何與她訴說周書凝懷孕的事情。
這件事,他要好好地斟酌一下。
——
容卿自從回了慕云院,便將所有奴仆全都轟了出去。
她渾身發(fā)燙,意識模糊。
她一直都在強(qiáng)撐著,直到踏入屋內(nèi)的那一刻,她所有的防御徹底的松懈下來。
她緊緊地抓住如夏的手:“弄些冷水進(jìn)來……”
如夏眼底滿是擔(dān)憂:“不可,這樣會傷到夫人你的身體?!?/p>
容卿咬著唇瓣,唇瓣都被咬破了好幾個口子,口腔里都是血腥味。
她一直都靠著身體的疼痛,讓自己清醒。
“無論如何,我的異樣,都不能讓外人知曉?!?/p>
“為今之計,我只能自己扛下來。”
如夏心疼的紅了眼睛,她知道唯有這樣,才不會壞了夫人的名聲,不會走漏半點(diǎn)風(fēng)聲,可她心疼夫人。
“夫人?!?/p>
“去,立刻按照我說的辦。”
如夏擦了擦眼淚,連忙點(diǎn)頭。
她沒有假他人之手,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去弄的。
便連玉婷,她都沒泄露半句。
只說夫人累了,已經(jīng)休息。
她弄這些冷水,是自己想洗冷水澡。
玉婷沒有多想,畢竟她比其他人都清楚,如夏身懷武藝,以前即使寒冬臘月,如夏也會用冷水洗漱,以此增強(qiáng)身體防御。
她今晚太困了,和玉婷說完這些,她便合眼睡了過去。
如夏為了謹(jǐn)防萬一,在玉婷的房子里燃了安眠香。
她將冷水抬進(jìn)去,小心翼翼地褪去了容卿身上的衣物,扶著她慢慢的坐在了浴桶里。
寒冷刺骨地侵襲容卿的全身,她凍得身子直打哆嗦,臉頰煞白一片。
但身上的那股灼熱,確實(shí)消減了不少。
她舒服地喟嘆一聲……還沒緩過來,適應(yīng)冷水的刺骨寒意,裴霄云的聲音便從外面?zhèn)鱽怼?/p>
“容卿,你個毒婦,你給我出來!”
“周姐姐如今危在旦夕,你怎么有臉躲著不出來?”
“我必須要押了你,給周姐姐去賠罪?!?/p>
容卿驀然睜開了眼睛,她眼底閃過幾分迷惘。
“發(fā)生了何事?”
如夏也是一臉疑惑,“奴婢出去看看情況?!?/p>
容卿輕輕點(diǎn)頭,并且提醒她:“別被裴霄云給欺負(fù)了,倘若他想要傷害你,你盡管還手,不必客氣!”
如夏眸光閃爍,“夫人,你現(xiàn)在對國公爺……”
“今晚周書凝的那一巴掌,徹底將我心里對他的情絲,全數(shù)斬斷。如夏,若是能和離,我會毫不猶豫地離開……”容卿一字一頓道。
可惜,大晉朝輕易不能和離。
她又沒有娘家人依靠,她還要靠著裴淮之的權(quán)利,國公夫人的身份,查探容家的案子。
倘若她沒有任何的依傍,背后的兇手,恐怕會更加肆無忌憚的對她痛下殺手。
脫離了國公府的庇護(hù),她想要幫容家昭雪,簡直比登天還難。
如夏眼底涌上一些喜色,夫人想通了,終于對寧國公死了心?
這可太好了!
想起太傅曾經(jīng)在夫人出嫁前,交給她的那個東西,她不由得激動起來。
如夏抓住容卿的手:“夫人,不管你做什么選擇,奴婢與玉婷都支持你。”
“其實(shí)以前,太傅曾經(jīng)交給奴婢一個東西。奴婢還以為,這輩子它只是一個擺設(shè)……”
太傅囑咐她,不能將此事告知夫人。
否則,夫人要生氣的。
畢竟那時候,誰都能看得明白,夫人一心都在寧國公身上。
太傅不想在夫人那么幸??鞓返臅r候,因那個東西給夫人潑冷水。
是以,這些年,如夏一直都守著這個秘密。
如今,她終于可以告訴夫人了。
容卿一怔,“何物?”
“夫人,是和離書!”如夏的鼻子酸澀起來,聲音染了一些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