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后,池越衫垂眸,盯著眼前的門把手,耳邊響起敲門聲。
如果不出意外的,現(xiàn)在外面站著柳天霖和爺爺奶奶。
池越衫想想剛才陸星的樣子,就知道這柳天霖一定沒少在爺爺奶奶說什么,甚至于說,極大可能已經(jīng)把陸星從前做的事情都說了。
對于一對思想保守的老人來說,這是多大的沖擊?
呼——
池越衫伸出手,輕輕搭在把手上,思緒有些紛飛。
她從來都不否認(rèn)的一件事,那就是最開始,她對于爺爺奶奶,沒有任何的感情,完全就是為了陸星而來。
現(xiàn)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網(wǎng)友們,在磕她和陸星時。
而在磕點(diǎn)之一,就是她總是有規(guī)律的,不間斷的去往福利院。
cp粉們一直認(rèn)為,她是為了陸星而去。
如果把時間撥回最開始的時候,那事實(shí)確實(shí)如此。
可現(xiàn)在,她卻不確定了。
爺爺奶奶對她很好啊,真的對她很好。
尤其是奶奶,雖然總是說最先考慮的是陸星,可在之后的日子里,也沒有對她有過冷待。
也沒有說因為她喜歡陸星,就覺得能對她吆五喝六的。
沒有,從來沒有。
池越衫垂眼,有些懷念的想。
奶奶做的炸丸子,金燦燦的,剛出鍋時,熱氣都在上面飄,一口咬下去,香脆酥軟。
只是,在這扇門打開之后,也許就再也吃不到了。
早知道上次多吃一點(diǎn)了。
池越衫眸子中劃過一些遺憾,拉開了病房的門。
不出所料。
一門之隔。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衣冠楚楚的柳天霖,而柳天霖的身后,就站著爺爺奶奶。
從在福利院的時候,她就發(fā)現(xiàn)了,這一對老人很愛干凈。
身上衣服雖然款式并不是很時尚,但每件都干干凈凈的。
奶奶還會用老式的熨斗給福利院里其他小孩子的衣服熨燙,而爺爺?shù)囊r衫并不昂貴,可衣領(lǐng)也永遠(yuǎn)是挺括的。
兩位老人站在一身定制西服的柳天霖身邊,竟然不顯得怯懦。
他們背著布藝的單肩挎包,像是什么機(jī)構(gòu)做宣傳免費(fèi)送的,爺爺?shù)氖掷镞€提了幾個塑料袋,里面也許是原本打算帶給陸星的東西。
即使心里早就有了準(zhǔn)備,但在這種情況下見面......
池越衫的心頭還是莫名的生出了緊張。
爺爺奶奶知道她是陸星從前的客戶之一,會怎么想,當(dāng)初陸星說自已在寫小說賺錢,她可是也在幫著陸星說謊,這怎么辦?
循序漸進(jìn)的去福利院立起來的形象,一朝之間就這么塌了。
池越衫有些僵硬的讓開了一點(diǎn)位置,主動開口道。
“爺爺奶奶,你們來了,請進(jìn)。”
柳天霖對于池越衫沒跟他打招呼這件事,并不覺得意外,反正他也不喜歡池越衫,這人說話太討厭了,總是陰陽怪氣的。
而現(xiàn)在,看到池越衫尷尬的表情,他就覺得心里高興不少。
柳天霖先邁進(jìn)了病房里,而后看向趙爺爺和趙奶奶,說道。
“叔叔,阿姨,陸星就在里面。”
“池小姐,陸星在休息嗎?”
叔叔......阿姨?
聽到這個稱呼,池越衫再想想自已的稱呼,忽然覺得自已憑空比柳天霖低了一輩。
“陸星在里面?!?/p>
“嗯,我跟叔叔阿姨順路,就一起來了?!绷炝仉S口說道。
聽了這話,池越衫看了柳天霖一眼,陰陽怪氣道。
“小柳總這么順路呀,都能跟在海城的爺爺奶奶一起順來?!?/p>
趙奶奶有些驚訝,平時的小池乖乖的,對于福利院的小孩子們也很好,說話很溫和。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小池用這種陰陰的語氣說話。
怪不得......
怪不得她從前總是覺得小池哪里怪怪的。
現(xiàn)在聽到小池這么陰陽怪氣的說話,心底的那點(diǎn)兒違和感終于消失了,她竟然覺得,啊,這樣才比較符合小池啊。
注意到趙奶奶的眼神,池越衫心想,這回形象算是徹底倒了。
她有些生無可戀,往旁邊退了退。
“去吧,陸星就在那里躺著呢。”
“叔叔阿姨,我們?nèi)タ纯搓懶前伞!绷炝剡~大步往前走。
趙爺爺和趙奶奶跟在身后。
只是在跟池越衫擦肩而過時,趙奶奶跟她對上了一個眼神。
池越衫愣了一下,甚至覺得自已是不是眼花了,因為趙奶奶的這個眼神里沒有責(zé)罵,沒有厭惡,沒有她設(shè)想的情緒,只有一些憐惜。
憐惜?
腦海里浮現(xiàn)出這個詞,池越衫甚至覺得自已瘋了。
她是誰?
她是趙奶奶乖孫的前客戶,甚至于說,她曾經(jīng)還對趙奶奶的乖孫非常不好,一直在玩兒他。
對她有憐惜,趙奶奶不管她的乖孫了嗎?
池越衫縮在袖口里的雙手緊握,想跟上去,卻意識到房門沒關(guān)。
她轉(zhuǎn)頭,剛想關(guān)上房門,卻愣住了。
不遠(yuǎn)處的長廊上,一個纖細(xì)身影站在那里,銀色長發(fā)隨風(fēng)舞動。
明明窗外有著溫暖陽光,她整個人卻顯得寂寥孤寂。
郁時雨......
池越衫在心里默念了兩遍這個名字,而后就像是沒看到郁時雨一樣,若無其事的關(guān)上了房門,跟上了爺爺奶奶的步子。
一行人越過走道,病房里的全貌映入眼簾。
陸星一抬眼,便看到在不遠(yuǎn)處停住腳步的爺爺和奶奶。
他抿起唇,喊了一聲。
“爺爺,奶奶。”
霎時間,奶奶的眼眶瞬間紅了起來,用手帕抹著眼角無聲的淚,而另一邊的爺爺,則是別過了頭,不肯正臉看陸星。
也是。
爺爺是個挺保守的人,觀念也有些老舊,一直教育的他,就是流血流汗不流淚。
爺爺不僅僅是這樣告訴別人的,他自已也是這么做的。
至少在陸星的印象里,在漫長的住院生活里,那么多次的治療,看著就很痛,可從來沒見過爺爺?shù)暨^眼淚。
曾經(jīng)他也因為好奇,問過奶奶。
那時候奶奶好氣又好笑的說,爺爺當(dāng)然哭過,在他們兩個人結(jié)婚的時候,爺爺全程都想哭,熱淚盈眶。
尤其是在喝交杯酒的時候,爺爺那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但他硬是仰著頭,別著頭,導(dǎo)致奶奶全程就看到了他翕動顫抖的鼻孔,搞得奶奶沒忍住笑了起來。
結(jié)果,兩個人的婚禮,最堅強(qiáng)的人一直在哭,最愛哭的人一直在笑。
那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
要哭了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