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汩汩水流從水龍頭流出,四處濺碎在洗手盆里。
陸星捧著水潑在臉上,掛斷的手機已經(jīng)放在了臺面上,此刻暗下去的屏幕上,濺落幾滴水珠。
直到整張臉以及額前碎發(fā)被完全浸濕,他才停住了動作。
陸星雙手撐在臺面上,抬頭,面無表情的盯著鏡子中的自已。
沒有擦干的水珠匯聚在眉梢眼角,下巴鼻尖,又經(jīng)受不了現(xiàn)實的重力,往下墜落,啪嗒啪嗒。
今天的晚會會發(fā)生很多事情。
程瑞月會來,宋教授會來,夏夜霜會來,柳天霖也會來,這僅僅是已經(jīng)確定了的人。
會不會有某些人突然到場,他不知道。
現(xiàn)實就是這樣多變,沒辦法用上帝的視角,去觀測每個人的內(nèi)心想法以及接下來的動作。
陸星默默拿出吹風機,吹干被打濕的頭發(fā)。
柳天霖不是個好東西,柳家更像是個深淵巨坑,坑底還放著一根核燃料棒的那種。
今天晚上再見到柳天霖,他會再給柳天霖一次后撤的機會。
這樣對誰都好。
如果說,柳天霖真的堅定不移的,不惜造假也要把他認進柳家,把他卷進巨坑里。
那好。
那大家就一起待在坑底,看看誰能引爆核燃料棒,誰能讓所有人一起炸上天,炸成燦爛煙花。
今朝若是同被炸成煙花,來生絕不成一家。
陸星放下吹風機,干了的頭發(fā)依舊濃密,他就說他怎么可能是柳天霖的兒子,柳天霖都禿頭了。
嗡——
手機再次震動了起來。
陸星掃了一眼屏幕,來電人是常世旭,他的那位心理醫(yī)生,不討厭也不喜歡。
深吸一口氣,陸星接起電話。
“早上好啊常醫(yī)生?!?/p>
“哈哈早上好啊陸星?!背J佬裥χf,“你剛才是不是不想接我的電話,接電話之前是不是還進行了心理建設(shè)。”
陸星頓了一下,無奈的笑道,“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們心理醫(yī)生真的要修一門讀心術(shù)?!?/p>
常世旭笑了起來。
“你別說,還真的有這門課,你要報名嗎?”
陸星靠在臺面邊,“還是算了,我萬一學的太好,自已給自已治病了怎么辦?!?/p>
“那還是算了,我還想保住飯碗呢?!背J佬窆首骱ε碌恼f道。
常世旭從沙發(fā)上站起身,站到了窗邊,往下望著已經(jīng)開始早高峰的街道,語氣輕松道。
“陸星,你這兩天怎么樣?”
陸星挑眉,笑著說。
“過得還行,但是我的生活過得太無聊了,所以我現(xiàn)在開始每天寫了心情日記?!?/p>
“我還想著攢一攢日記,到時候咱們兩個見面,我有話說呢。”
常世旭伸出手摸了摸擦得干凈明亮的窗玻璃。
“那可太好了,下次咱們兩個見面,我一定把房間里的杯子換成能挪動的。”
“花瓶里的花也能換成真花嗎?”陸星問。
常世旭溫和的笑了起來,“當然可以,對于認真生活的朋友,我當然也要認真的對待?!?/p>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常世旭突然聽到陸星那頭傳來了敲門聲。
緊接著,就是一道女聲。
“陸先生,您還在里面嗎,宋教授讓我來問問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常世旭聽到這段話,眉頭一挑對著陸星笑道。
“陸星,往窗外看,今天的天氣很好,藍天白云,旭日初升,可以多出去走走,曬曬太陽?!?/p>
“等我們下次見面,我做好聽心情日記的準備了?!?/p>
等跟陸星說完再見之后,常世旭帶著微笑,掛斷了電話。
玻璃上倒映著他的影子,他盯著看了幾秒,嘆了口氣。
“你怎么還嘆上氣了,陸星的問題很棘手嗎?”
一道聲音從身后傳來。
常世旭轉(zhuǎn)過身去,無奈的看著坐在他辦公椅上的那個人,他就看了兩眼,心更堵的不行了。
“池水,別把你的腿放在辦公桌上,上面有文件?!?/p>
池水欠揍的“喔~”了一聲。
腿是從辦公桌上收下來,但是他又跟個花滑運動員似的,坐在辦公椅上360°旋轉(zhuǎn)著。
“陸星的問題很嚴重嗎?”
池水又問了一遍。
常世旭靠在窗邊,“不能泄露病人的相關(guān),是作為心理醫(yī)生的職業(yè)道德?!?/p>
池水停下了旋轉(zhuǎn)的動作,趴在辦公桌上,雙手托著臉,問道。
“是嗎?”
“你知道爺爺常說什么嗎?”
常世旭頓住。
“我爺爺常說,醫(yī)生是個偉大的職業(yè),但是并不代表每個醫(yī)生都是偉大的?!?/p>
池水看著常世旭。
“醫(yī)生也是人啊,也想賺錢,也想升職,也想開豪車住別墅,也想讓自已的孩子安穩(wěn)一生?!?/p>
常世旭沉默了,他望向池水,突然問道。
“你跟陸星到底怎么了?是他得罪你了嗎?”
“沒怎么啊,我就是對他好奇,關(guān)心一下他的病情而已啊?!背厮f。
“但是我覺得他沒什么病,有病也能去找女人嗎?”
“你剛才沒聽見嗎?有女人敲他的門,跟他來看病帶的那個結(jié)巴又不一樣了!”
聽到池水的話,常世旭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陸星找女人,關(guān)池水什么事?
他也見過陸星,那種外形,沒個空吊期也很正常啊。
陸星又沒找池水的女朋友,池水干什么要重點關(guān)注陸星!
而且......
池水這語氣怎么酸溜溜的,跟在控訴負心漢一樣?
等等。
負心漢?
負心漢!
握草!
電光火石間,常世旭整個人茅塞頓開,他突然想通了,于是用一種奇妙的眼神看著池水說。
“你家里不會同意你搞這個的?!?/p>
尤其是,池水還是池院長兩個孩子里面唯一學醫(yī)的,就更不可能讓池水搞這種同性的東西了。
聽到這話,池水懵了兩秒。
他感覺有點沒聽懂。
但是他剛才那么裝逼的話都放出來了,氣勢這么足的時候要是追問解釋,是不是有點low?
想到這里,池水咳咳兩聲。
“這是我的事情。”
完了。
聽到這話,常世旭覺得完了。
池院長是真造孽,女兒去當大明星去了,兒子又是個堅定的男同,這以后連個接班的都沒有?。?/p>
“你就說陸星到底病得嚴重不嚴重?”池水有點不耐煩了。
他覺得這常世旭說話神神叨叨的,不就是比他大了幾歲,說話都讓人聽不懂,白長年紀了!
常世旭一言難盡的看著池水。
居然。
居然都吃醋了還這么關(guān)心陸星的病情,這難道就是又愛又恨嗎?
看常世旭支支吾吾的,池水撓了撓頭,“有這么難說嗎,我看陸星挺像個正常人的啊。”
常世旭嘆了口氣。
“你也說是像個正常人了,他比我們?nèi)魏稳硕枷駛€正常人?!?/p>
“像個正常人,跟是個正常人,這兩者之間距離了一個馬里亞納大海溝?!?/p>
“哦,你說陸星是個偽人?”池水抓住了重點。
常世旭沉默了。
他現(xiàn)在覺得就算是池水不是男同,那池院長也確實是家門不幸。
池水嘟嘟囔囔的,“真這么嚴重嗎,那我的事還辦不辦了...”
常世旭瞪大了眼睛。
什么事兒?
握草!
池水不會是要搞強制吧?
可是他在跟陸星見面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陸星有這方面的傾向,甚至于陸星還是帶了個靦腆的女生一塊兒來的。
“不行!”常世旭義正言辭,“絕對不行!”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池水疑惑的問道。
常世旭搖了搖頭,但他很認真的說。
“剛才陸星接電話的時候,說話很清醒,說明他不是剛起床意識模糊的時候,但他硬是停了好一會兒才接電話,這是有社交恐懼癥的特征之一。”
“可我在跟陸星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說話做事完全不像是這么脆弱敏感的人,我跟他交流的非常的流暢?!?/p>
“池水,你真的別亂來。”
“陸星這樣的人,看著像是完全社會化了,但其實根本就沒長大,早熟的人都晚熟你懂嗎?”
“你要是給足了他的壓力,他能直接帶著你一起去見上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