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樂聲起,無數(shù)人跳舞;萬家歡宴,從清晨到日暮。
這簡直就是無盡歡樂的一天。
“大執(zhí)事,這可是所有百姓自發(fā)的慶祝活動,歡迎你帶玉龍河子弟兵回家,也是百姓們共同的心聲啊?!?p>此刻,已經(jīng)喝多了的宋時輪坐在李辰面前,醉眼朦朧地望向了李辰道。
兩個人正坐在城中的一株大樹下,面前是一個案幾,有酒有肉。
皓月當空,周圍除了劉喜子帶著幾個忠誠的親衛(wèi)之外,再無他人。
“是啊,人心向背,才能造就無敵的玉龍河子弟兵啊?!?p>李辰感喟地道。
“不,大執(zhí)事,我想說的并不是這個?!?p>宋時輪看著李辰道。
“哦?那,宋執(zhí)事想說什么?”李辰看向了宋時輪。
“其實,我想說什么,大執(zhí)事很清楚。
現(xiàn)在,廣袤的寒北,已經(jīng)是盡在你的掌控之中,那些將領,也盡皆對你歸心,小郡主梁紅玉,已經(jīng)成為了玉夫人。
別的不說,單是寒北,我們連府兵在內(nèi),就有十五萬兵,十萬匹馬,還有近四百萬人口,只是這一個寒北,就擁有了一國之姿啊?!?p>宋時輪說到興起時,哈哈大笑。
“更何況,現(xiàn)在將軍還打下了半個北境,據(jù)說,北境兵馬也近二十萬,加在一起,我們足以號稱帶甲五十萬,以我們的強盛兵鋒,指向哪里,哪里必會瑟瑟發(fā)抖,就算指向那個南境永康,也不在話下!”
說到這里,宋時輪醉眼望向了李辰,趁著幾分醉意,哈哈笑道,“大執(zhí)事,就是不知道,你何時起勢啊?臣,哦不,屬下,都等得有些急了呢。”
“宋執(zhí)事,你這是故意喝多了來說這番話的吧。”
李辰搖頭笑道。
“當然……是。”
宋時輪哈哈一笑,毫不掩飾。
“那宋執(zhí)事覺得,我何時起勢最好呢?”
李辰四下里望了望,就算最忠誠的幾個親衛(wèi)包括自己的小徒弟劉喜子都在五十步外,不會聽到他們的說話,這才肅重起神色,望向宋時輪問道。
此番回來,有些事情,正好他也想與宋時輪商量一下。
“如果是以前大執(zhí)事問我,我必會熱血激昂地回應,隨時隨地。
但現(xiàn)在,經(jīng)過了這么長時間的思索之后,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不應該著急?!?p>宋時輪緩緩地搖了搖頭道。
“哦?說來聽聽?!?p>李辰望向了他。
“其一,屬地太廣,但控制不穩(wěn),易生變化,所以,還要穩(wěn)固之后,再圖之。”
宋時輪豎起了一根手指。
“好,接著說?!?p>李辰心有戚戚焉,重重地點頭。
“其二,民心之控,萬民所向,還需要時間。這樣說吧,如果我們所控制的區(qū)域,不必達到玉龍河般的忠誠,只須達到平陽縣這般萬民歸心,那就是大勢壘成了,到時候,退一萬步講,哪怕我們暫時失利,但有百姓的支持,無論走到哪里,我們都依舊能戰(zhàn)!”
宋時輪再次道。
“我深表同意。”
李辰道。
“其三,大執(zhí)事,我們還缺少一個契機,一個能夠激起民心義憤的契機,一個能讓我們師出有名的契機,一個能讓所有人都認為正義是站在我們這一方的契機,一個我們振臂一呼就能天下響應的契機!
而不是讓后人稱你為竊國之賊、亂世梟雄!
再邪惡的軍隊也要找到看似站在道義至高點的理由才能發(fā)動戰(zhàn)爭,這是千古巔撲不滅的真理,更何況,這還是一場真真正正為了萬民而戰(zhàn)的戰(zhàn)爭,所以,更應該有一個恰當?shù)睦碛珊推鯔C!”
宋時輪深深地看進了他的眼睛里,緩緩說道。
“這契機,怕是未必好找啊?!?p>李辰思忖了一下,抬頭笑道。
“沒什么不好找的。
將軍,就比如,完全可以驅逐西胡,最后將他們驅逐得渡過黃江向南直逼永康。
又或者,讓南境的更南方也亂起來,這樣的話,我們就有了進京勤王的理由。
若是蠻族真能擄走了皇帝與朝廷,我們豈不是更能成事了?
就算他們做不到,但,我們也可以幫他們做到嘛。
然后,我們順勢告訴萬民,他們做不到的,我們能做到。
我們在,天下長寧,萬國來朝!
再加上百官擁護、萬民響應,所以,大執(zhí)事,你就可以順理成章坐在那龍臺之上了?!?p>說到這里,宋時輪眼中的醉意早就去了三分,極其明亮有神地望向了李辰。
“若這么做,豈不還是萬民受苦?而我,又跟那個衛(wèi)王梁宇,有什么區(qū)別?”
李辰凝神思忖了一下,卻是搖了搖頭,緩緩嘆息了一聲。
“非常之時,便要行非常之事,大執(zhí)事,有時候,與其萬民長痛,不如臨時短痛,只求一個長久的天下太平。
這一點,沒必要那般拘泥于憐憫蒼生了。
心懷百姓,與行非常之事,其實并不矛盾!
其實,人和樹一樣,越是要向往高處的陽光,那它的根就會扎向更加黑暗的地底。
大執(zhí)事……”
宋時輪緩緩地道。
“時輪兄,我承認,你說得對,但,有些路上所聞所感,我還是想和你說說。”
李辰嘆息道。
當下,便將路上看到西胡兵殘殺大衍百姓以人肉為食的種種惡魔行為,向宋時輪說了一遍,尤其是那個曲泥麻地最喜生吃少女心。
宋時輪聽得眉毛激跳,將案幾拍得“砰砰”作響,咬牙切齒地罵道,“這些惡魔,膽敢這般殘害我大衍百姓,簡直,簡直,要殺盡他們才解心頭之恨?!?p>“所以,時輪兄,剛才你說利用西胡造勢的契機……怕是,也不必再提了。
除非,西胡真的想那么干!”
李辰嘆了口氣道。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百姓,何時能不苦啊?!”
宋時輪也不再深勸,長長地嘆了口氣道。
“我只希望,天下中興時,百姓能不苦,但愿,這不是奢望。
所以,可以向往更高的光明,但我亦不想做第二個衛(wèi)王,將根扎向更深的黑暗!”
李辰看向空中明月,緩緩舉杯,似乎想邀明月,與其共飲一杯。
“大執(zhí)事,那這個契機……”
宋時輪再次嘆氣。
“若是蒼天眷顧,契機會來的。若是蒼天不允,那……就不必契機了??傊灰以?,必不能讓蠻族再次入侵。
關起門來,這是我華夏內(nèi)部的家事,我們內(nèi)部怎么打都可以,但那些外族王八蛋,就連被利用的資格都沒有!”
李辰緩緩說道。
“敬你,大執(zhí)事,天下有你,便是幸福!”
宋時輪聽得熱血沸騰起來,猛地站起來,向他一舉杯,一仰而盡。
然后,他就“咕嗵”一聲倒在地上,已經(jīng)不省人事。
沒辦法,他酒量太淺,今天喝得又太多,剛才又太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