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語輕聲細語,眼神中滿是理解和同情,“只是,現(xiàn)在正處于醫(yī)生特別叮囑的禁食關鍵時期,他的身體狀況非常脆弱,消化系統(tǒng)需要充分休息以恢復功能。”
“所以明早之前,真的只能讓他暫時忍受一下,不能進食任何東西,只能依靠輸液來維持基本的營養(yǎng)需求?!?/p>
“您現(xiàn)在這樣,只會讓他難受,會不利于他的恢復?!?/p>
“抱歉?!卑舱Z放軟語氣,摘下的聽診器在掌心攥出紅痕,“我知道您一番好心,但病人現(xiàn)在就像風中的蜘蛛絲,任何外力作用都可能適得其反……”
“阿姨,我知道您是好心,是出于對親人的深切關愛?!?/p>
“但請您相信,作為醫(yī)生,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盡快康復?!?/p>
“現(xiàn)在的限制和等待,都是為了將來更好的恢復和健康。”
“明早八點可以開始腸內(nèi)營養(yǎng)泵?!卑舱Z對護士道,“現(xiàn)在還是輸一袋脂肪乳吧……”
安語把醫(yī)囑單別在床尾。
鋼筆在“禁食”兩個字上劃出深深的折痕。
夜雨不知何時又密了起來,水珠在玻璃上蜿蜒出扭曲的紋路。
護士開始了輸營養(yǎng)脂肪乳的準備。
周靜呆立在床尾,有些慚色。
“阿姨,現(xiàn)在放心了吧?病人不缺乏營養(yǎng)的?!?/p>
“如果要讓他主動喝牛奶的話,至少得到明天中午才行。”
周靜聽后,眼眶微微泛紅。
似乎在這一刻,所有的焦急與不解都化作了無聲的淚水。
她輕輕點了點頭,聲音哽咽:“是我太心急了,謝謝你,安醫(yī)生。”
“我明白了,不會再添亂了?!?/p>
安語見狀,溫柔地安慰道:沒事的,阿姨,我們一起努力,相信他很快就會好起來的?!?/p>
“有什么需要或者疑問,隨時找我,我一直都在。”
“嗯!”
“那我到重癥監(jiān)護室那一邊去巡看了,這袋脂肪乳輸完的話,按鈴叫護士就行?!?/p>
“好!”
安語回去了。
……
柳璜的保溫杯在辦公桌上磕出清脆的響動。
他剛翻開新收到的《森林防火工作簡報》。
就在這時,座機那突如其來的炸響鈴聲如同平地驚雷。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抖,那杯中還冒著熱氣的茶水瞬間失去了控制。
在精致的實木桌面上肆意洇開,形成了一道道深色的痕跡。
宛如一幅不經(jīng)意間繪就的水墨畫,卻帶著幾分不祥的預兆。
“你說什么?”他握著聽筒的指節(jié)發(fā)白,窗外的梧桐樹影在晨風中搖晃,將細碎的光斑抖落在他驟然收縮的瞳孔里。
森林公安局辦公室主任在電話那頭壓低聲音重復:“柳局長,有一事要向您報告,縣紀委已把趙明嶺帶走了?!?/p>
這消息如同晴天霹靂。
讓柳璜一時之間難以置信。
他的大腦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沖擊,一片空白。
事情的發(fā)展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這簡直是一場驚天大逆轉!
趙明嶺竟然被雙規(guī)了?
難道江昭陽的靠山和后臺真的是魏榕?
這個念頭一旦產(chǎn)生,便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瘋長,難以遏制。
這速度,簡直如同飆發(fā)電舉,快得令人瞠目結舌,恍若光速一般。
眨眼間就讓一個森林公安局副局長丟了烏紗帽。
緊接著還被押送著去吃牢飯。
這一連串的變故,猶如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簡直是讓人措手不及。
“不對……”他焦躁地在辦公室里踱步,皮鞋跟敲擊瓷磚的聲音像倒計時的秒針。
他眉頭緊鎖,心中充滿了疑惑。
如果是魏榕所為的話,那么為何不是由縣紀委書記吳新田親自出面呢?
要知道,吳新田才是她的直接下屬,處理這種“大事”由紀委書記親自操刀再合適不過。
即便吳新田不來,至少也得來一個副書記吧?
然而,這次來的卻只是一個縣紀委的一室主任,一個副科級的小角色。
這份量不是低多了?
柳璜不禁暗自思量,一個縣委書記,真的會直接對一個紀委的副科級主任下命令,去處理此事嗎?
這也違反了工作程序吧?
這樣做豈不是魏榕在給自己降格?
柳璜緊握著聽筒,手指因內(nèi)心的緊張而不自覺地用力,幾乎能感受到電話線另一端傳來的微微顫動。
“什么原因?”他的聲音盡管努力保持鎮(zhèn)定,但仍難掩其中的焦慮與急切。
電話那頭,一個有些慌亂的聲音回應:“說是收受賄賂,私放盜獵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犯罪分子,情節(jié)嚴重。”
原來趙珊是為查趙明嶺私放偷獵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盜獵分子一事而來。
主要是查他受賄,玩忽職守的事。
這么說,江昭陽一事是她摟草打兔子捎帶的?
難道,這真的只能歸結于江昭陽的絕佳運氣?
是他命中有此一劫,卻又恰好碰上了趙珊,順便將他解救出來了?
從而得以重見天日?
這一切都是偶然的?
自己的短信息沒有發(fā)揮作用?
那條信息石沉大海,沒有激起任何波瀾?
也就是說,江昭陽的后臺并不是魏榕?
但是,仔細一想,這一切的安排也未免太過湊巧,仿佛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背后精心布局,每一步都恰到好處,既不過分也不欠缺,剛好讓江昭陽化險為夷。
這種近乎完美的巧合,讓柳璜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試圖理清這團亂麻般的思緒,卻發(fā)現(xiàn)越扯越亂,仿佛陷入了一個無解的迷宮。
柳璜理不清頭緒。
窗外的蟬鳴忽然尖銳起來。
“好了,知道了!”柳璜猛地回過神來,對著手中的電話說道。
然后他掛掉了電話。
柳璜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深思。
他想起關于趙珊的傳說,中國人民大學法學學士,畢業(yè)時婉拒省高檢選調生資格,執(zhí)意回到小縣城工作。
這種人的行事風格,就像她永遠梳得一絲不茍的盤發(fā),每個發(fā)卡都別在規(guī)矩允許的極限位置。
趙明嶺落在他手里,還有個好?
柳璜起身時帶翻了椅子,哐當一聲驚飛了窗外覓食的麻雀。
趙明嶺會不會把自己給交代出來?
這個念頭剛一閃過,柳璜就猛地搖了搖頭,試圖將這份不安從腦海中驅除出去。
不會吧?
趙明嶺應該沒有那么愚蠢。
趙珊查的是他受賄的事,與江昭陽的事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