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nèi),司燁微微側(cè)頭,隔著一道簾子,銳利的目光依舊能精準(zhǔn)的捕捉到盛嫵。
盛嫵對(duì)上他的眼神,只覺得那是一片看不見底的深淵,又見他嘴角微微勾起,那抹陰測(cè)測(cè)的笑,竟和昨夜他說要害江家時(shí)一模一樣。
沉聲:“宣!”
盛嫵驀地攥緊衣袖,指尖因用力泛白,仿佛要借此來穩(wěn)住自已搖搖欲墜的心神!
一早上沒露面的鄧女官?gòu)暮蟮畹墓ぷ掷壤@到內(nèi)門,快步來到盛嫵身旁,小聲道:“江大人求見陛下是為了你,我方才去攔他,沒攔住。你等會(huì)可別跟著一塊犯傻?!?/p>
聽了這話,盛嫵只覺有種莫名的委屈哽在喉嚨里。不似方才在司燁和御史們面前的假哭。
盛嫵這會(huì)兒是真的難受的想哭。
她想見二爺,又不敢見。怕自已會(huì)忍不住落淚,怕二爺難過。
更怕司燁對(duì)二爺做什么!
此時(shí),忽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從明殿傳來。
“臣,江枕鴻參見陛下。”聲質(zhì)清冽,還帶著些許沙啞。
那聲音讓盛嫵心口驀地一慟,透過簾子的縫隙看去,又是眼眶一紅。
半月未見,他瘦了!那雙自來干凈清澈的眸子里,此刻,布滿紅血絲,似是久未安眠。
他執(zhí)禮,身姿板正,青色官袍穿在身上,比尋常人多幾分錚凜之氣。
“跪下?!彼緹钔蝗话l(fā)難。
天子要臣子下跪,焉有不跪的道理。
江枕鴻屈膝跪在地上,司燁沉聲:“吏部派你去雅安縣監(jiān)管木材選料,你私自回京,懈怠公務(wù),你可知罪?”
盛嫵在簾子后聽了,暗暗咬牙。
司燁故意將江枕鴻支去雅安縣,期間再逼迫自已進(jìn)宮,逼江家給自已送和離書。
他拿刀子背后捅人,還不許人喊疼,還要反咬別人一口,簡(jiǎn)直是無恥至極!
目光掃到那些還跪在地上的御史,若是,司燁真的要?jiǎng)咏眸櫍蛯⑺膼盒泄诒姟?/p>
又見江枕鴻端直腰背,肅聲道:“臣未懈怠公務(wù),建造瓊?cè)A宮所需用的木材都已備齊,三日后就可全部運(yùn)至京都?!?/p>
聽了這話,司燁眸色深深的看了眼江枕鴻:“既如此,你不去吏部報(bào)備,來乾清宮做甚?”
“臣,來接阿嫵回家?!?/p>
聽到江枕鴻的話,跪在地上的御史們都滿眼疑惑,不是說那盛氏二次和離了嗎?如今又鬧的哪樣?
難道是陛下強(qiáng)搶臣妻了!聯(lián)想起這盛氏從前是陛下的發(fā)妻,以及今日陛下護(hù)她的她態(tài)度。
乖乖,不得了??!
陛下這是要吃回頭草!
強(qiáng)搶臣妻!
又見司燁望著下方的人,唇角勾笑,然,那雙鳳眸里卻沒有一絲笑意,反添些許懾人的幽光。
站在邊上的張德全不由得心下一緊,陛下動(dòng)怒了。
再次看向江枕鴻的目光中不覺帶了些同情,陛下六年前就對(duì)他起了殺心。如今他又來這出,陛下想不殺他都難!
張德全發(fā)善心提醒他:“江侍郎,你的和離書都送到慈寧宮了,既是和離了,她的事就和你無關(guān)了,而且,她是自愿留在宮里的?!?/p>
江枕鴻聽了,星眸陡沉:“那封和離書不是我寫的,我從未生出要與她和離的心。”
“而且,她絕不會(huì)自愿留在宮中?!?/p>
張德全一聽,只覺這也是個(gè)犟種。
接著又聽他對(duì)司燁道:“陛下,阿嫵是臣的妻子,臣要帶她回家?!?/p>
此話一出,殿內(nèi)寂靜無聲。
簾子后盛嫵雙手捂著唇,抑制著一腔哽咽。
從他說出那句接她回家,她的眼淚就止不住的落下來。
隔著那張簾子,又見司燁輕笑一聲,笑中帶著幾分玩味與戲謔:“朕要是不同意呢?”
那一副氣定神閑的惡劣模樣,落進(jìn)盛嫵眼里,她真的恨死他了。
忽而下一瞬,又見司燁銳利的眸光掃過來,好似能透過簾子看見她。
沖她陰惻惻的笑了下,盛嫵頓覺肩上冒起一股寒氣。
又聽江枕鴻道:“陛下與阿嫵六年前就和離了,她與你早已陌路。你有什么理由不放她?”
他向來進(jìn)退有度,極少動(dòng)怒,此時(shí),卻徹底沉下臉,一雙布滿血絲的眸子,盯著司燁似燃著兩簇火團(tuán)。
司燁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般,笑得譏誚。笑得咬牙切齒。
放?他倒是想放下。
整整六年,每每一想到他護(hù)了多年,放在心坎里的姑娘上了別人的床,與別人抵死纏綿。
他恨得全身發(fā)抖。咬破腮豁著血往喉嚨里咽。
北疆五年,他多少次死里逃生,又步步為營(yíng),親手逼景明帝飲下毒酒。
他要天下人臣服在他腳下,包括阿嫵!
就如此刻他坐在高位,睥睨著江枕鴻,驚才絕艷的探花郎又如何?在他面前不過是個(gè)跪在地上的螻蟻。
司燁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和離書上,有你母親兄長(zhǎng)的簽字,還有戶房的印章。你一句不是你寫的,就想作廢。若人人否效仿你,豈不是亂了法度?!?/p>
聞言,江枕鴻面色一僵,他沒想到母親這次會(huì)做的這樣決絕。
沉默了一瞬,神色始終堅(jiān)定:“陛下,官府蓋章需要本人確認(rèn),臣并未確認(rèn)?!?/p>
司燁涼薄的眼底隱著一抹殺氣!
看來這黃泉路,要提前送他去了!
忽見盛嫵掀開簾子走到殿中:“和離書蓋了印章,就是板上釘釘?shù)氖隆!?/p>
決絕的聲音回響在寬敞的宮殿內(nèi)。
她不敢去看江枕鴻,只看著司燁:“陛下,我與他不是夫妻了,我不跟他回去。”
司燁聽了,嘴角扯出一絲漫不經(jīng)心的笑,語氣平淡,卻冷的像是裹了層薄冰。對(duì)盛嫵道:“朕要你走到他面前,親口對(duì)他說一遍。”
盛嫵瞬間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