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燁頓了下,接著就見朝盈從屏風(fēng)后繞過來,兩只小手拉上他的大手。
朝他甜甜一笑,聲音軟糯:“父皇,母后醒了,讓朝盈來尋你?!?/p>
說著,又往床上看了眼,仰頭問司燁:“父皇,盛姨母怎么了?”
姨母?
盛嫵嘴角輕扯,之前拿果子砸自已,說討厭自已的孩子,突然喚自已姨母。
沈薇還真是言傳身教!
又聽司燁說了句:“她腦子不好,時(shí)常犯病,你以后離她遠(yuǎn)點(diǎn)。”
盛嫵慪的差點(diǎn)咬碎一口牙。
“腦子不好,不就是傻子嗎?”朝盈問。
他嗯一聲:“沒錯(cuò),是個(gè)傻貨?!?/p>
二人一邊說,一邊往外走,直至出了屋子。
盛嫵氣的身子發(fā)抖,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又聽門吱呀一聲開了!
她轉(zhuǎn)過頭,朝外看去。
就見魏靜賢身著一身紫色箭衣走過來。
她欲要起身,卻被魏靜賢輕輕按了下肩,稍一停留,又迅速收回手。
抿唇道:“我就是來看看你,很快就走。”
司燁這會兒和皇后在一起,趁著這空隙,他就是想來看看她?!蹦闵砩系膫ぁぁぁぁぁぁ?/p>
不等她說完,魏靜賢就答:“早都好了,一丈紅是陛下嚇唬我的,宮人下手不重?!?/p>
他前兩日從白玉春口中得知,鄧婉告訴了她,還說她哭了。
他做這些可不是讓她哭的!
這會兒見盛嫵輕擰著眉梢看他,似是不相信。
魏靜賢索性在她面前,原地轉(zhuǎn)了個(gè)圈,接著,利落地抬腿、伸臂,動作流暢有力。
“你瞧,我這不好好的嘛。身強(qiáng)體壯,精神抖擻?!?/p>
“你要不信,我這就給你打套拳法?!?/p>
說著,竟擺出架勢,盛嫵趕忙叫停他。
“回頭扯到傷口,又要疼了。”
魏靜賢聽了,當(dāng)即收了姿勢,實(shí)際上他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扯疼了,卻依舊對她笑。
目光落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眼前又閃過含霜手里端著的那盆血水。
便是他不看那傷口,也知她傷的不輕。
不覺皺了眉頭,魏靜賢低聲道:“阿嫵,下次無論碰上什么事,都不要用這種傷敵一千自傷八百的法子?!?/p>
盛嫵聽了,抿唇不語。
她會推薛晚云,有一半是因?yàn)檠ν碓撇铧c(diǎn)要了棠兒一條命。她不是圣人,咽不下這口氣。
今日自傷,是因?yàn)樯蜣毕爰薜溩砸褌怂?/p>
這是以下犯上的死罪。
便是司燁不會殺自已,以他那狹隘的性子,也一定會認(rèn)為自已故技重施,想借言官之力,離開皇宮。
她記得他上回說過,再有下次,就把江家人全部下獄。
她這才傷了自已,想著哪怕是司燁不相信沈薇會傷她。但最起碼會相信她沒有離宮的心思。
這樣他就不會遷怒到江家。
傻子也知道疼!何況她又不傻!她拿釵子刺自已的時(shí)候,心里也害怕。
可她不疼,疼的就是江家。
這一切都是因?yàn)樗緹睿讲胚€好意思問自已為什么自傷,她受得傷,落得淚,都是他造成的,全是因?yàn)樗?/p>
他抱自已出慎刑司的時(shí)候,她袖子里藏著釵子,不止一次想刺進(jìn)他的心口。
可殺了他,她要陪葬。她怕死,怕見不到棠兒。
又想到二爺,盛嫵看著魏靜賢問:“雅安縣運(yùn)來的木材,有沒有問題?”他是司禮監(jiān)掌印,這事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魏靜賢雙目微垂,視線凝在她如畫般的眉眼上:“你放心,便是有問題,我也能想辦法解決。”
這話不僅是安她的心,也是告訴盛嫵,他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gè)什么都幫不上她的少年,他現(xiàn)在也可以站在她的身后。
像從前她護(hù)他一般,去保護(hù)她。
盛嫵聽了,壓在心里的大石頭好似卸去了一半,又想到沈薇的話,盛嫵輕聲問:“他真的病倒了嗎?”
這個(gè)他指的是誰,魏靜賢很明白。
江枕鴻確實(shí)病了,可他不愿意告訴盛嫵,不想讓她難過。
“沒有?!迸滤幌嘈?,又圓了個(gè)謊:“這幾日他休沐,過幾日就回工部。”
盛嫵盯著他,見他眸色清明,不像撒謊。
心頭壓的那半塊大石頭,也算卸下了。
——
另一邊,皇帝寢殿。
司燁端坐在金絲楠木圈椅上,低頭睨著坐在軟榻邊的沈薇。
她紅著眼眶,哽咽的說:“陛下,是臣妾自已不小心崴了腳,撞翻了花瓶,宮人一時(shí)慌亂,看錯(cuò)了眼,才冤枉了阿嫵?!?/p>
“臣妾會去父親那里解釋清楚,請陛下不要責(zé)怪阿嫵。”
司燁眉頭蹙了一下,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似要從她臉上看出些什么。
一旁的月英,跪了下來:“陛下,是奴婢看花了眼,都是奴婢的錯(cuò)。您罰奴婢吧!”
司燁聞言,一雙如幽潭的眸子在二人間掃視一眼,隨后嘴角輕輕扯動了一下。
“既然是誤會,就都不罰了?!?/p>
聞言,沈薇又是一聲哽咽:“可是,阿嫵好像誤會臣妾了,她一聽見宮人們的喊聲,拔了臣妾的頭上釵子,就往胸口刺。她定是以為臣妾存了壞心思。”
司燁勾了勾嘴角:“她以為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p>
沈薇愣了下,又緩緩抬起一雙淚盈盈的眸子看他。
見司燁嘴角勾著笑,可眼底卻是一點(diǎn)笑意也沒有。
沈薇心下不禁一縮。
司燁這是在警告自已!
沈薇心里憤恨的同時(shí),又升起一股委屈。
……
從乾清宮回到景仁宮時(shí),已是午后了。
沈薇獨(dú)自坐在南窗的矮榻上,她盯著手腕上的傷口,眼底染上抹自嘲。
視線又移到身側(cè)香幾上的匣子上,那是司燁送她的生辰禮。
她看了良久,猛地抬手一把掀翻了。
月英聽見動靜,忙不迭的推門進(jìn)來。
彎腰撿起地上的瓔珞項(xiàng)圈,重新放進(jìn)匣子里。
又看了眼沈薇,什么都沒說,只轉(zhuǎn)身去了外間。
回來時(shí),手里多了一方精致的鎏金琺瑯盒?。
她輕輕擱置在香幾上,打開了,是一副金鑲玉的手鐲。
上好的和田玉一半嵌在連枝金絲花下,花心點(diǎn)綴著東珠。彼此纏繞,相依相偎。
雖比不上司燁給的瓔珞項(xiàng)圈,卻也別有一番巧妙精致。
月英輕聲道:“他早兩個(gè)月就給您送來了,這有心和沒有心,到底是不一樣?!?/p>
沈薇手指輕輕撫上花心里的東珠,黯然而輕嘲地笑了下:“可惜,瘸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