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進(jìn)宮第二天,她就讓自己給她晨省。看來她已知道。
又聽小舒道:“娘娘只管放心去,您身后有陛下和吳家。”
盛嫵沉下眉眼,嘴角扯出一絲苦笑。
她也曾傻傻的以為他會(huì)是自己的依靠,她全身心交付與他,可他狠狠往她心上刺了一刀又一刀。
他與沈薇背刺她的時(shí)候,他從未心疼過她一點(diǎn)。而今還嫌傷的不夠,再補(bǔ)上兩刀。
一個(gè)傷她至深的人怎么會(huì)是依靠!
至于吳家,連她親生父親都不認(rèn)她,恨不能她去死,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舅父,她母親死的時(shí)候,都不來看一眼。
更不會(huì)是她的依靠。
這世上除了二爺,她身后從來無人可依。
走出瓊?cè)A宮,盛嫵緩緩回頭看了眼身后巍峨的宮樓,晨光照在宮殿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二爺親自督建,真是諷刺。
二爺若知道這座宮殿是為她造的牢籠,怕是寧愿丟官卸任,也不肯的。
盛嫵抬起腳步,秋風(fēng)帶著涼意拂過她的衣角,背影纖弱又孤單。
吳云舒不遠(yuǎn)不近的跟在她身后,頭頂半黃的樹葉被風(fēng)吹得颯颯作響,她注視著盛嫵的背影,那滿身的沉寂好似能和蕭瑟的秋意融為一體。
莫名讓人覺得心疼。
她為什么不快樂?
景仁宮
銅鏡前,纏金絲楠木妝匣里頭躺著今早司燁著人送來的累絲嵌寶金鳳步搖,月英拈起青瓷瓶中的茉莉頭油,細(xì)細(xì)揉開,涂抹在她的發(fā)間,香氣怡人。
目光又瞥向沈薇脖頸處的紅痕,月英嘴角上翹:“娘娘,陛下是瞧見您的好了!昨夜還特意賜您溫情酒,可見這些日子,您和沈首府替他平衡朝堂后宮,他是感念著的。”
男女同房,飲溫情酒,有益于盡快懷上子嗣。
沈薇一開始真的以為他病了,日日去乾清宮,張德全說他誰都不見,她便讓朝盈在他寢室門外哭,他向來聽不得朝盈哭,可幾日下來,屋門緊閉,里面的人連句話都沒有。
她便確定司燁不在乾清宮。
顏嬪這邊剛被軟禁,就傳出他病了,這事還得從月華宮探查。
她一查才知道,阿嫵沒死,他出宮做什么,顯而易見。
她恨,她怨,可他是自己的夫君,是和她牢牢綁在一起的人,她的容華尊貴,皆是他給的。
他若在宮外出了事,自己就會(huì)和盛清歌一樣,從云端墜落。
宮里有太后,宮外又有平西王,是以她打碎牙往肚子咽,也要幫他隱瞞。
沈薇抬手輕撫脖間那片紅痕,昨夜與他的房事,跟場夢似的,他從沒那般要過自己。早上起來身子酸痛,像是被什么碾壓了一樣。
從前與他同房,早上起來她都沒什么感覺。房事后的痕跡,她身上一絲都沒有。她甚至都懷疑,他們沒有肌膚相親過。
可與他在一起的畫面和感覺又那樣真實(shí)。
沉思間,月英將司燁賞賜的金鳳步搖插在她的發(fā)髻間,輕聲道:“經(jīng)了這回事,咱們以后行事得加倍小心,薛婕妤被幽禁,連顏嬪也被軟禁,陛下更是三個(gè)月不進(jìn)景仁宮,可見盛嫵在他心里的位置,遠(yuǎn)比我們想的重?!?p>聽了這話,沈薇又想起昨夜司燁的話,眸色沉了沉,他表面告知自己吳容華就是阿嫵,實(shí)則是要自己幫他圓這個(gè)謊,還說,阿嫵在后宮出了任何事,都是她這個(gè)做皇后的失責(zé)。
這分明是對(duì)她的警告。
顯應(yīng)寺刺殺,雍王已暴露,她最怕的還是司燁深究原因。這段日子他人雖不在京都,雍王府卻在他的監(jiān)視范圍內(nèi),她不敢有絲毫動(dòng)作。
月英見她沉默不語,眼中透著些許不安。不由的也蹙起眉心,“如今她回來,陛下對(duì)您的誤解是消了,可留著她終究是個(gè)隱患,太醫(yī)只說她不易有孕,這不易和不能可不一樣,萬一哪天真叫她懷了,再生個(gè)皇子出來,又有吳家給她做靠山,這將來東宮的位置,只怕·······”
后面的話,月英沒說,沈薇卻明白,保不住東宮位置的皇后,沒幾個(gè)是可以壽終正寢的。
她抬手將頭上的步搖扶正,唇角倏爾勾起一抹冷笑:“那便讓她徹底不能生。”
月英眼神看她:“娘娘,可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沈薇笑了下,又示意月英附耳過來,低語幾句,月英眼眸接連閃爍了一下,隨之嘴角輕輕勾起,“殺人不如誅心,娘娘好謀略?!?p>門外響起宮人的聲音:“皇后娘娘,人都來了?!?p>沈薇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道:“人要是不思進(jìn)取,就會(huì)像她一樣,從妻變成妾,六年前,本宮卑微屈膝,求她原諒。六年后,她要給本宮行妾禮,她心里怕是難過的緊呢!”
月英撇了撇嘴,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沒有本事,偏要清高,難過也是她自找的?!?p>聞言,沈薇輕輕一笑,緩緩起身,步伐不緊不慢的出了寢室,走過滿繪龍鳳的彩畫屏風(fēng),坐于中央主位,下首兩側(cè)太師椅上依位份高低,坐了六名女子,這些都是今年剛進(jìn)宮的世家貴女。
一進(jìn)宮就被司燁封了才人美人。
如今都要坐在她的下首,朝她行叩拜之禮。
異口同聲道:“皇后娘娘萬福金安?!?p>沈薇沒有像平時(shí)一樣直接說“平身”,而是將目光落在最前方的盛嫵身上。
顏月被軟禁,盛嬌今日抱病未到,這里也就她的位份最高,是以她才站在最前的位置。
幾個(gè)月不見,她還是這副表面淡漠的模樣。
沈薇目光特意往盛嫵的膝蓋上看去,別人都是半屈,只她膝蓋微屈。
沈薇勾起嘴角,含笑道:“難得吳昭容也來了!”
眾人聞言一怔,從盛嫵進(jìn)來,這里的人就都看著她。
千秋宴上,大家都見過她,知她是陛下身邊的侍女,也知她曾是陛下的發(fā)妻。
本該在顯應(yīng)寺的人,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眾人都疑惑不已。又都因?yàn)閯傔M(jìn)宮,還未承寵,不敢多言。
這會(huì)兒猛一聽皇后喚她吳容華,又都一臉錯(cuò)愕,緊挨著江如茵身旁的蘇美人,忍不住拿胳膊肘戳了下她的腰,抬手遮著嘴小聲問:“她不是你嬸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