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燁的臉被打的偏向一邊，五個通紅指印快速印在上面，可見是用了十分力。

風(fēng)隼驚了！

她敢打天子的臉，他們卻是不敢看的。

這些人里屬張?zhí)t(yī)年紀(jì)最大，鹽吃的多，心眼子也多。顫抖著胡子手腳并用往外爬。

另外幾名太醫(yī)瞧了，也都悄摸的跟著往外爬。

唯恐皇帝怒了，拿他們?nèi)鰵?，他那拳腳沒輕沒重，太醫(yī)們一把老骨頭可不像風(fēng)隼那么扛揍。

小舒幾人站在門外，這兩日她們都沒少落淚，特別是小舒眼睛都哭腫了。

那日，阿嫵吐血昏迷，皇帝抱著她，那般驚慌失措的模樣，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這兩日昏迷不醒，皇帝除了上朝的時候，都守著她，就連批折子也是坐在她床頭。

只是這么在乎，為什么在朝盈和棠兒之間選擇了朝盈？

正想著，門緩緩開了，幾人低下頭看著太醫(yī)們從里面爬出來，直到最后風(fēng)隼出來。

“這是怎么了？”吉祥忍不住問。

風(fēng)隼做了個扇臉的動作，“你家娘娘打皇帝，你們做好卷鋪蓋滾蛋的準(zhǔn)備吧！”

吉祥聽了，臉色煞白。她好不容易從顯應(yīng)寺那種地方出來，她可不想回去。

卻聽小舒道：“巴不得他攆我們走，好叫干爹帶娘娘回江南去。”

事情到了這一步，小舒深知二人的緣分盡了，若是皇帝再繼續(xù)強(qiáng)留，阿嫵怕是真的要被逼死了。

屋內(nèi)。

司燁倏地攥緊拳頭，又在看到她的淚水時，驀地松開手。所有的驕傲和權(quán)力在她的一巴掌下，都顯得那么蒼白無力。

曾幾何時，他日日詛咒那孩子去死，孩子的存在就是她江枕鴻的牽絆，他愛到骨子里的女人怎能和別人有牽絆。

在北疆時，他不只一次想過待他登臨大位，親手殺了那孩子，踩碎她的骨頭，以解他心頭之恨。

可當(dāng)他第一次看見那孩子時，她站在朝盈身后，怯怯的抬起眉眼，大大的杏眼，像暈了一汪桃花池水，那模樣竟和阿嫵那樣的像。

莫名就觸動他心里最柔軟的地方。

他掙扎過，不斷告訴自己，殺她，阿嫵會難過。

殺她，自己和阿嫵就再也回不去了。

容她活吧！

此刻，他望著阿嫵，被打過的臉頰火辣辣地疼，但更疼的是她眼里刺向自己的冰冷和恨意，好似刀子般凌遲他的心。

“煙霧太大了，朕當(dāng)時沒看清，真的是沒有看清?！彼緹疃⒅难劬Γ抢锖抟馕礈p去一分。

他的心驀地一痛，她終究是不信自己。

“借口，這些都是你的借口。”她紅著眼聲聲控訴他：你口口聲聲說想與我生孩子，可你是怎么對我們的孩子的，你不配做她的父親，你對不起她，你欠她的。”

司燁眸色沉了沉，緊握的手指似在極力壓抑什么。

那孩子不是自己的，做娘的不是更清楚么！

他剜心頭血救她，在不知道朝盈在里面的情況下，不顧自身安危，沖進(jìn)火場救她，他哪里對不起她，又哪里欠她的了？

他明明已經(jīng)盡力救她了，江枕鴻也沒把人救出來，她怎么不怪江枕鴻？

但這些司燁硬忍著沒說，他知道，若說了，她定然以為自己是故意不救那孩子，那他們之間的誤會會更大。

想到她失去孩子痛苦，司燁壓下心中所有的情緒，端起旁邊的藥，緩聲：“先把身子養(yǎng)好，孩子的事，朕會給你個交代?！?/p>

“嘭?！彼幫氡凰话严品?，碎在地上。

她紅著眼，恨恨的望著他，一字一句道：“我的孩子沒了，我活一天便要和她分離一天，這骨肉分離之苦，這剜心割肉之痛，憑你一句交代就沒事了么？“

司燁用力抿唇，目光從地上的碎瓷上，再次落到她臉上，心口堵得難受：“朕沖進(jìn)去救人時，你也看見了，那個時候，誰也不知道朝盈也在里面。朕已經(jīng)盡力了！”

“你的盡力，就是救出朝盈，舍了我的棠兒？”

“朕沒有舍棄她，是她命該如此，江枕鴻和魏靜賢也進(jìn)去了，你便是信不過朕，還信不過他們嗎？他們不也沒把人救出來么？”

“他們跟你不一樣！她是你的女兒，你的親生女兒?。　?/p>

司燁怔愣的看著她，親生女兒？

他指節(jié)攥的咯吱作響！

時至此刻，還要提這欺騙人的謊言，若是沒有江府的那一次滴血驗親，他就真信了！

且會為此痛苦一生。

他忍了又忍，喉嚨滾動，終將那股翻涌的情緒硬生生壓下去。

壓著嗓子道：“阿嫵，朕盡力了。人死雖不能復(fù)生，但佛經(jīng)上說，魂魄是能轉(zhuǎn)生的。朕把天下術(shù)士全部找來，做法讓她重新投到你的肚子里，咱們再生一個女兒，行不行？”

人死不能復(fù)生，他說什么都沒有用，他能想到唯一安慰她的話，就是這些了。

她聽了，身體頓了頓，繼而看向他的那雙眼眸漸漸赤紅，“誰要給你生孩子，你配么？

你不配為人父，也不配為人夫，你這種人就該孤獨終老?！?/p>

字字如刀，句句誅心。

司燁看著她，眼睫微顫，他想到那年，她親手掛在許愿樹上的紅綢，她祈愿要和他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那話他刻在心上，然，這一句“孤獨終老”狠狠撞在他的心上。

司燁痛的喘不過氣，痛的嗓子里像有砂礫在用力摩擦。他盯著她的眼睛，平日冰冷倨傲的聲音，變得沙?。骸敖眸櫦{了小妾，你心里依然有他。

他沒救出孩子，你心里有怨，就朝朕身上撒。朕是什么？朕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你這般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闹肛?zé)朕，你長人心了嗎？你捫心自問，這孩子，她到底是誰的？”

阿嫵愣愣的望著他：“你問我是誰的？”

他輕笑出聲，眼底漫著一層哀怨，“第一次滴血驗親之后，朕深夜去了江家，與江棠又重新滴血驗了一回。血不相溶。你為了讓朕救孩子，撒謊說孩子是朕的。”